掛著你腮。小乖乖,你清水不去渾水裡來。紗窗外月影兒白。小乖乖,你換睡鞋,哎喲,你手拿睡鞋把相思相思害。相思病,實難捱,倒在牙床起不來。翻來覆去流清淚,好傷懷。眼珠淚珠兒汪汪也,冤家,滴溼滴溼了胸前的奶。
他因是天閹,還是纖纖的童音,唱得竟覺好聽。宦萼喜道:“你原來會,我竟不知道。該罰不該罰?”大家都吃了一大杯。鄔合道:“晚生唱得不中聽,汙眾位老爺的尊耳。”賈文物道:“鄔兄之歌,雖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之歌,大約亦不過如是也。”童自大道:“鄔哥將廟的會接著上,再來一個,要騷騷的才有趣。”鄔合又唱道:俏冤家,這兩日你待我的情兒淡淡,言語中屢屢的不似了先前。你忽然來忽然去,我看你精神恍亂。冤家,想必是那人待你的恩情好,你向我跟前假惺惺,左右難。冤家,你不必強支吾,畫虎畫皮難畫骨,我悔恨肖初。悔恨當初,有眼不識薄倖徒。薄倖徒,把海誓山盟一旦無。我捶捶胸,跌跌足,老天生我不如無。痴心無有痴心報,好命孤。我一心也不怨你這麼樣無情也,怨只怨我這八個字兒生來的苦。
童自大笑道:“鄔哥,你唱的真是土地老兒沒兒子。”宦萼道:“這怎麼說?”童自大道:“唱絕了。”又普席吃了一杯。宦萼道:“罷了,大家吃酒頑笑,叫他一個人唱就不公道了。我們一家唱一個,唱不來的拿兩根筷子豎在耳朵上,學三聲老驢子叫。”童自大道:“哥,你不是剃頭,竟是殺人了。我知道甚麼叫曲子?聽著還不懂得呢。”宦萼道:“不會唱就學驢子叫。誰是會唱的麼?不過頑意而已,混哼哼就是了。我就先唱個《佔花魁》上萬俟公子游湖的幾句罷。”唱道:沒頭角,少問學,打雄吃飯酒量闊。倚著區區家父勢,橫行到處慣作惡。
唱了,向賈文物道:“二弟來。”鄔合道:“從沒有聽見過大老爺的妙腔。這個腔口板眼,大約合城的名班也沒有勝得過的了。”賈文物道:“長兄既歌而善,弟敢不而後和之?幸勿哂焉。我唱《琵琶記》考試中一曲可乎?”宦萼道:“管他什麼,是個曲子就罷了。”他唱道:看你腹中何所有?一肚醃髒臭。若還放出來,見者都奔走,把與試官來下酒。
童自大道:“二位哥倒都還來得呢,叫我就不會這幾句。”宦萼道:“顧你不得,快些唱。”童自大道:“憑哥怎麼處治罷,唱是不會的。”宦萼道:“先說過不會唱學驢子叫。”童自大笑著拿起一雙筷子豎在耳朵傍,呼兒呼兒叫了三聲。眾人無不大笑,又飲了數杯。
宦萼道:“我行個令,先說的笑話都不甚好笑,如今拿一個骰子,從我第一家擲一擲,點到誰誰就說。滴著麼說一個,滴著二說兩個。”童自大道:“譬如滴個六,把我肚子翻過來也沒有這六個笑話,這就活殺人了。”宦萼道:“你聽我說完了著。說得好惹人笑,眾人吃一杯。說的不好不笑,本人罰一杯。不會說一個笑話罰一大鐘。”童自大道:“這就難為死我了,我知道今日這個酒全要灌到我肚裡子。”宦萼叫取了骰盆來,先吃了一鍾,道:“令酒幹。”拈起一個骰子擲將下去,是個四,數到鄔合,宦萼道:“你說四個。”
鄔合道:“晚生有僭了。”說道:“一個人窮得很,每日虔誠禱告,求一位真仙救度他的苦難。一日,感動了一位神仙降凡,賜他一枚金錢。道:”你到大海上,拿著這錢,炸、炸、炸大叫三聲,那海水就幹幾丈。龍王急了,自然來求你,任你要什麼寶貝怕沒有麼?“他叩謝了,走到海邊,大叫了三聲炸,果然水乾數丈。一個巡海夜叉爬上來道:”上仙有什麼事撤我的海水?“他想道:”若說要寶貝,多了我一個人拿不去,少了不濟事。何不要他的女兒做老婆,有了海龍王做丈人,還愁沒有寶貝麼?“遂道:”我因沒有妻子,要來求你龍王的公主作配。若不依從,我有這個金錢,只用叫幾聲炸,你海水就幹到徹底,你龍王一家連存身的地方都沒有。你快去說了來回報。“那夜叉慌忙跳了下海,到水晶宮把他這話報知龍王。龍王著急,忙傳鯉丞相、鱉軍師眾臣來商議。鱉軍師道:”須如此如此,就不怕他了。“龍王大喜,就差鯉丞相快去。到了岸上,向那人道:”方才夜叉報說上仙要公主為婚,龍王焉敢不遵?但我家公主是個貴人,上仙須下一個厚聘,才成禮數。“那人道:”我空身到此,哪裡有什麼東西可做聘禮的?“鯉丞相道:”何必要別物,仙翁的這枚金錢就可做聘禮了,公主少不得還帶了來。“那人欣然就遞了與他。鯉丞相接過,就下海去了,半日不見動靜。那人又炸、炸、炸的大叫,那夜叉在海中望著他笑道:”你先有個浪錢‘炸’著人怕你,你如今沒了錢了,還‘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