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池長老果然還是選擇了步行。
王鯉甚至覺得,他極有可能是故意如此。
畢竟連淨緣都能掏出一艘飛舟,那麼身為十大高僧之一且鎮守藏經閣的清池長老,不可能沒有類似的寶物。
雖然,王鯉現在已經認定他並非是一位傳統意義上的“高僧”。
不管是當時藏經閣一事,還是後來與清池長老的數次接觸,都令他察覺到這位老僧的不同之處。
他和其他高僧根本就不是一個畫風。
甚至……
有些不像僧人。
黃昏下,小溪旁。
清池手裡捏著一條烤得金黃流油的野雞腿,看他的模樣,似乎吃得比對面的王鯉還香。
王鯉捧著大半隻野雞,滿手油膩,嘴裡不停咀嚼著,竟然有些感動。
在白龍寺一個月的生活,他是真沒有見過任何葷腥。
而他的身體也不允許他私自外出打獵,那時候本身也沒有這些念頭,只想著儘快恢復健康。
白龍寺的素齋味道是不錯的,淨緣師父的手藝也不差,可做得再好的素菜,也沒有切實的肉類來得痛快。
人類進化到食物鏈頂端,不是吃素得來的,更不是為了吃素的。
他現在很能理解這句話。
眼看清池扔掉骨頭,他轉手又撕下另一條雞腿。
清池卻道:“夠了,你自己吃吧,人老了,沒多大食慾。況且,貧僧本來也不需要進食。”
那你還吃得那麼香?
王鯉點了點頭,自顧自地繼續吃著。
辟穀,應該算是修行路上衍生的一個獨特優勢,但肯定不是鍛體境能達到的。
等他吃完以後,起身去往溪邊洗手,回來時,清池笑呵呵地招呼一聲,兩人並肩坐在篝火旁。
燃燒的木頭不時噼啪作響,點點火星隨之跳躍。
清池再度以深邃的目光審視王鯉,最終確實輕輕一笑。
“出門時,方丈大師兄說,我確實應該送你回去,畢竟你的天賦在白龍寺已經不是秘密,可能已經傳到外人耳中也未可知,所以我應該保護你。大師兄也建議我,正好可以利用送你回家這段路上的時間,繼續觀察你,甚至可以設計一些關卡來考驗你。”
聞言,王鯉臉上擠出無奈的笑容。
“師祖,弟子真的不想出家,至少現在不想……”頓了頓,他道:“如果弟子未來真的想要遁入空門,那白龍寺絕對會是弟子的第一選擇,甚至是唯一選擇。”
這已經是王鯉能夠做出的最大的保證和退讓了。
他確信自己未來一定不會出家,但這並不影響他側面表達自己對白龍寺的好感。
只是,聽完他的話以後,清池卻拍著腿毫無形象地大笑起來,其聲響驚得兩旁山林中一片飛鳥振翅。
“哈哈哈,你還挺會說話,不過貧僧喜歡!至少你既對白龍寺有所感激,又不是那種不知變通的人。”話落之際,清池的笑聲也突然停頓。
再看他的面孔,也忽地變得鄭重甚至有些嚴肅。
“王鯉。”
被他直呼姓名,王鯉怔了一剎,旋即應聲:“弟子在。”
“嗯,貧僧……我知道你堅定不肯出家,白龍寺沒有強求,我也不會為難你。不過,你的天賦有目共睹,既然白龍寺不適合你,那我倒是有一份獨屬於自己的傳承,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
王鯉眨了眨眼,一時不知他此言何意。
而清池也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打算,反而說起了他自己。
燃燒的篝火映照在他的瞳孔之中,躍動的火焰裡,彷彿閃現出一幕幕回憶的畫面。
“幾十年前,我還沒有出家,那時候我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我的生活,就是每天上天打柴,再挑進城裡去賣,偶爾釣上幾條魚,能多換到幾文錢,但我不敢亂花,必須仔仔細細地存起來。”
“那時候,我娘病重,她不讓我給他請郎中。每次悄悄把郎中帶回來,她都要會把人家打出去,哪怕趁她睡著了請來,只要一搭脈,她立刻就醒。後來,她每天都把手腕裹得嚴嚴實實。這樣一來二去,也沒什麼郎中願意上門了。”
“可我不願意看她一天天消瘦下去,所以按照她的病症,找人開藥。但她不願意喝藥。哪怕我跪在地上求她,說是就算不喝,藥錢我也已經付了,總不能浪費吧?”
“可她也沒有搭理我,後來只要我一跪下,她也給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