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陽初升。
山中繚繞的晨霧尚未散盡,竹林禪院裡卻已經升起了嫋嫋煙火。
時隔一個月,王鯉終於能夠正正經經地給自己洗一回澡。
換上了從家裡穿來的錦衣,長髮向上梳攏後盤結成髻,用一根筆直的金簪固定,腰間也重新系上了那塊常年散發著溫潤氣息的白玉。
與那樸素的灰色僧袍相比,這身衣服顯然更加能夠襯出他初顯俊朗的外表與內斂卻不平庸的少年英氣。
王鯉看著銅鏡中並不怎麼清晰的身影,心中亦不禁有所感嘆。
他當初醒來的時候,身上穿著的就是與這類似的一身錦衣華服。
只不過,那個夜晚,小王鯉的身體更像是被這套衣服直接籠罩起來,瘦削的軀體根本撐不出什麼氣質,僅有弱不禁風的羸弱。
抓起桌上的包袱斜挎在肩頭,裡面是易經和當時帶上山來卻無處可用的盤纏。
再提起長劍,這便是全部行囊了。
回首四顧,他睫毛微動,眼神似乎是要將這處簡陋的居所印刻在腦海裡。
少頃,深吸口氣,邁步之時,目燦若星。
接下來將要開啟和麵對的,才是真正屬於我自己的人生!
院門口,清池不知何時已經抵達。
看到王鯉出門,他的目光也不禁上下掃視,旋即笑道:“你這小子,不出家的決心的確很堅定。”
他指的是王鯉此時已經換掉了僧袍。
王鯉衝他一笑,快步鑽進廚房熄了灶火,出門後又仔細檢查了每一座房間的門鎖,然後跨過院門,同樣認真地上了鎖,這才轉身面對著一直等待他的清池長老。
對方笑問:“可以走了嗎?”
王鯉先點頭,後搖頭。
只見他伸手入懷,掏出一疊折起來的紙張,奉到清池面前。
“師祖,臨別之前,可否替我將這件東西交予方丈處置?”
清池好奇地接過,展開後,匆匆一瞥,面色微變。
他看著王鯉,眉頭高高揚起:“你確定要這麼做?彆著急回答我,我先告訴你,你本來沒有必要這麼做,因為他們都視你為天生佛子,哪怕你不加入白龍寺,也絕對沒有人會背地裡算計你,更不會有人私自出手暗害你,因為那樣做只會給白龍寺帶來麻煩。
像你這樣能從經文中獨自悟出修行之法的人,自古罕見,但經年累月以來,各門各派也有不少此類天才。所以大家約定俗成的規矩就是,自行領悟到的,就只是你自己的,沒有人會不認可。可你要是把它交給白龍寺,那未來說不定就會流傳出關於你領悟到的法門破綻。這也是有前例可循的,你考慮一下?”
聽他說完,王鯉也愣了愣。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經中悟法”的背後居然還有這種潛在的規矩。
不過,這愣神也不過就是幾息的功夫罷了。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那就不要臨時反悔,否則傷害的不僅是別人的情感,也會傷害自己的勇氣。
因為,在做決定的時候,你就得在自己能力允許的範圍內,提前儘可能全面地考慮到所有後果。
所以,清池的提醒,早在王鯉做出決定以前就思考過了。
哪怕他並不清楚《步步生蓮》究竟是什麼等級和層次的修行法門,但是按照他的切身體驗,應該不會太弱。
只不過他並不真正瞭解白龍寺,故而十分缺乏參照物。
可這並不足以構成一個讓他藏私的理由。
白龍寺能在看到他“天賦”的前提下,仍選擇放手讓他自由選擇來去。
那他自然也會提供一份力所能及的報答,不管是出家自由,還是治癒疾病、補足先天之虧。
需要明確的是,白龍寺與他王鯉之間,本可以不那麼客氣,白龍寺才是佔據絕對優勢的一方。
由此,王鯉在寫下《步步生蓮》之前就已經明確:白龍寺可以不要,他卻不能不給。
於是他很快便微笑著回應:“師祖,弟子早已考慮清楚,物歸原主,理當如此。勞煩師祖了!”說著,他又拱了拱手。
許是沒有想到王鯉會這般灑脫,清池也跟著愣住。
“哈哈,倒是我小瞧了你!”說著,清池大大方方地展開紙張,將這部修行之法迅速閱覽一遍,口中嘖嘖有聲地說道:“不錯,倒也不是什麼普通貨色,內裡似乎另有乾坤,而且應該蘊含了一部上佳的步法……不對,是身法……好像也不是,嘖嘖,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