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可比擬的作戰經驗,在這個時代的唐軍中,稱之無出其右也不過分,只要將他放在合適的位置,定然還會有奇功,奇效。
如此,名將皆未死,朔方、隴右的精兵再及時應援,唐朝關中無憂。關中無憂,則萬事皆有可為。
突然之間,秦晉又意識到自己的籌謀似乎還有著一個難以估量的缺陷。
那就是哥舒翰與楊國忠之間的黨爭。
這兩個人具體如何爭鬥,秦晉不太瞭解,但是卻清楚的記得,楊國忠使了一招借刀殺人之計,藉著天子之手,逼迫哥舒翰倉促出潼關,以烏合之眾與叛軍精銳做野外決戰,最後功虧一簣,連本人都做了安祿山的俘虜,後來又在偽燕內亂中慘遭殺害。
所以,在秦晉看來,楊國忠要對潼關失守,長安陷落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現在的朝局正是哥舒翰與楊國忠兩位相公在繃足了勁打擂,想必楊國忠如此示好拉攏自己,也是打擊哥舒翰的手段之一。
但秦晉能左右天子任免宰相嗎?這顯然是不現實的,而對於哥舒翰與楊國忠兩個人的黨爭,他是不打算進水溼鞋的,以他的經驗凡事參與進爭鬥中人,從來都沒有好下場,哪怕取得一時之勝利,將來也必會有後來者報復。
與其爭權奪利,不如置身事外,安心的種田養兵!
但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此時的秦晉尚不自知,想要置身事外有多麼困難。
次日,秦晉早早洗漱準備著往興慶宮中面聖。禁苑位於長安城外東北方,而且一早就有宦官來到兵營候著,準備引領秦晉入宮。這在當時也是難得的待遇,天子親自派家奴來引路,代表著天子的寵信與臣子的榮耀。
引路的宦官還是昨日的張輔臣。
“秦長史,請隨奴婢蹬車!”
四馬軺車已經停在禁苑外的大道上,左右則由十數騎禁軍護衛,對於這種出行的排場,秦晉一時間還不能適應,總覺得太過招搖。
秦晉在張輔臣的攙扶下上了軺車,馭者一抖韁繩,車身轔轔起動,一路搖晃著向南而去。他們走的都不是尋常百姓可以通行的道路。
順著眼前這條寬敞筆直的大道,可以直如東內苑,穿過東內苑,便是長安北城的延政門。進了延政門已經是長安城內,然後再經過長樂、大寧、永嘉三坊,便可抵達目的所在的興慶宮。
似乎此前早有關照,秦晉所乘的四馬軺車由便門長驅直入,這更讓他有些惴惴不安,都說出頭的椽子先爛,如此出盡風頭,不知又有多少人在背地裡戳自己的脊樑骨。戳脊梁骨倒不怕,就怕某些人因妒成恨,在背地裡使絆子,冒壞水,那就得不償失了。
也許是秦晉一路上沉默寡言,面色凝重,讓張輔臣誤以為他是因為即將面聖而緊張,於是便在快下車時提醒了一句:
“秦長史不必擔心,聖人性子寬厚,凡事爽直回答,便不會有錯!”
這又讓秦晉頗感意外,同時也對這個厚道老實的宦官好感大增,想不到宦官也並非全是邊令誠、李輔國那種卑劣之徒,他們也是人,有好也有壞,比如面前的這個張輔臣,除了肢體不全以外,不就是個頗為忠厚的老實人嗎?
若非朝廷有內臣與外臣不得私交的規矩,秦晉倒真想與之來往來往,在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官場中,至少這樣的人讓他還能感受到,一絲如沐清風的感覺。
來到勤政樓,諾大的內殿僅有天子一人與內侍一人,秦晉規規矩矩的在張輔臣所引領的位置行三跪九叩大禮。這是秦晉有生以來第一次對人如此磕頭,雖然不適應,但為了融入進這個自己沒得選擇的社會,只能如此作為。
“臣馮翊郡長史秦晉拜見皇帝陛下無恙!”
“快起來,起來,坐吧!”
李隆基竟親自起身,來到秦晉的面前,將他拉了起來,然後引著他到一旁碼放齊整的軟墊處。
秦晉雖然懵懂但還是知道最基本的規矩,連聲道:“臣不敢!”
他哪裡能先於皇帝坐下?這不是閒命長嗎?
李隆基呵呵笑著,竟在相鄰的位置坐下,“現在可以坐下了!”
皇帝如此表示親近恩遇,這讓秦晉有些冒汗,揣度李隆基的意圖,無非就是拉攏或是以鼓勵人心。但他還是忽略了一點,那就是人性。
天子也是人,也有喜怒哀樂,也有愛恨和憎惡,不知何種原因,李隆基自見到秦晉開始,便對他生出莫名的親切之感。天子彷彿覺得自己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面對的不過是自家子侄而已,可以隨意的放鬆漫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