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李宣仁!”
這個李宣仁就是從蜀中來的道士,據說頗有法力,又頗能論道,深得李隆基的歡心。
很快,李隆基屏退了殿中的所有人,包括程元振也不例外。整個大殿上只有天子與李宣仁兩個人。
佇立良久之後,李隆基才緩緩開口:“李真人,現在只有你我兩人,不妨直說,朕日前遇刺,究竟是何人所致?”
李宣仁盯著天子看了一陣,才上前關切的問道:“聖人在將醒未醒之際可有四體難動分毫的症狀?”
聞言之後,李隆基大覺駭然。有一種**被人窺伺的危機之感,這種感覺對於普通人不過是稍顯尷尬而已,而對於一個御極天下的天子而言,帶來的則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懼。
李宣仁也不等天子回答,便自顧自的說著,語速急促而又奇怪的頓挫著:“聖人若有此等症狀,或為厭勝所致。從入宮時,小道就覺得南內西天似隱約有黑雲繚繞,可一旦靠近卻又了無蹤跡,原本想勘察幾日,出了結果再向聖人稟報,不想竟出了這等惡事……”
李隆基雙拳緊握,李宣仁後面再說了些什麼,已經全然聽不進去。今日李宣仁的提醒,也讓這位老邁的天子覺察出了怪異的地方,拿日便殿四周皆有宦官把門,就算刺客有通天遁地之能,也不至於立時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也曾懷疑過,會不會是睡夢中產生的幻覺,但他的手心處卻有一道實實在在的血痕,是利器割傷。
連日來,李隆基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今日停了李宣仁的話,立時恍如茅塞頓開,是了,除了厭勝射偶,便不能有此等詭異效果。
但是,這個想法讓李隆基竟也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李隆基是個飽學詩書,精通曆史的皇帝,自己此時面臨的境地,讓他想到了漢武帝徵和二年的那一幕慘劇。
以往在讀到那一段的時候,他可不認為劉徹是聽信了江衝等人的挑唆,才誅殺了太子一黨。漢武帝雄才大略,豈能受那些宵小所矇蔽?之所以無情辣手,也只因是衛氏一黨已經生了裹挾太子謀逆的心思,如果不痛下殺手,必將反遭其害,自此後朝局崩裂不說,漢家江山或也將慘遭刀兵之禍。
所以,自古而今,為天子者,只有大仁大義,而從無小仁小義。所謂大仁不仁,便是此理。
“聖人,聖人……”
程元振的聲音幾次三番在耳邊喚他,李隆基才回過神來。
再看殿內,只有他與程元振兩個人,李宣仁已經不知何時便走了
“李真人呢?”
程元振答道:“回聖人話,李真人說,聖人心裡有樁當決未決之事,他,他不便從旁打攪。”
李隆基的眸子裡忽然現出一絲殺意,程元振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一點,便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但再看過去,那一絲殺意又不見了,害的他直以為自己又產生了錯覺。
“知道了,下去吧!”
程元振只好灰溜溜的出了便殿。
李隆基又呆立了半晌,忽的便輕裝簡從,悄悄出了南內,直奔永嘉坊而去,他賜給高力士的宅子就在坊內。
高力士的病情經過一段調養已經逐漸好轉,忽然見到天子親來探望,喜不自禁。
“老奴承蒙聖人不棄……”
話還沒說兩句,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
嗚咽了好一陣,高力士的心情才得以平復,這其中固然有對李隆基信重之恩的感動,也有對慘死侄兒的哀思,想他馮氏一門,就此絕後,又如何能不傷心痛絕呢?
李隆基屏退了所有人,靜等高力士平靜下來以後,忽然說道:“朕打算殺一個人!”
“誰?”
高力士沒來由被嚇了一跳,天子雖然任性,可從未有過如此陰謀勾當的舉動。
只聽李隆基從牙縫裡擠出了三個字。
“李宣仁!”
高力士聽說是此人,不禁又放心心來,他生怕從天子的口中聽到某位重臣的名字。
“一介江湖術士,聖人弱煩了,轟出宮去就是,何必……”
話才說了一半,高力士發現李隆基的臉上忽而陰深可怖,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以他對天子的瞭解,只怕那個李宣仁劫數難逃了。
但想想也是活該,這等人在民間裝神弄鬼也就罷了,偏偏跑到宮禁中糊弄天子,就算身首分家也是咎由自取。
卻聽李隆基的聲音陰惻惻響起:
“此賊能以邪術洞悉人心,若被不軌之人利用……朕留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