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蟲娘都知道永王璘難以長久,李太白卻一門心思貼了上去,這說明什麼?說明他的短視啊!試問一個短視之人又有什麼資格能入我幕府呢?”
這一番話切切實實把蟲娘問住了,此時她彷彿從另一扇門裡看到了與以往不同的李太白,原來這位名滿天下的大詩人居然也有如此幼稚的一面。連帶著想到此前自己還有意代秦晉招其如幕府的行為,不禁面紅臉熱。
蟲娘是個不會輕易服輸的少女,就算李太白短視,其才華是有目共睹的,其身也未必不堪一用。
然則,當她將這種想法說給秦晉時,卻只引來了一陣大笑。
蟲娘一跺腳,沒好氣的嗔道:
“郎君只知道傻笑和強詞奪理!”
秦晉收住了笑聲,也不爭辯,而是又給她講起了故事。
“蟲娘應該知道李太白曾兩度入贅吧?”
對於這位詩名滿天下的才子,蟲娘雖然聽說過他先後娶過兩位夫人,但還真是頭一次聽說這所謂的娶原來是入贅。在這爭執的當口,她不願輸了氣勢,就硬著頭皮承認知道。
“入贅又如何?淮陰侯韓信還受過胯下之辱呢?不一樣是流芳後世的大英雄?”
男人入贅女方家本就是讓人瞧不起的事,連生的孩子都要隨孃家的姓,別說胸懷大志的大英雄,就連普通人恐怕也不會輕易走上這條路。
其實,還有一點秦晉沒有說透。李白第二次入贅的宗氏,乃是中宗朝宰相宗楚客的孫女。當世慣例都以娶宰相之女為入仕進階的捷徑,李白入贅宗家難免不是貪圖其中的終南捷徑。也因為此,孜孜求官的李白甚至顧不得宗楚客是有奸臣之名的宰相,寧願冒著沾染不利名聲的風險也要入贅宗家。
只可惜,即便入贅了宰相之家,他仍舊沒能如願的在官場一展所長。
如果不是瞭解這些,秦晉也許會如涉世不深的蟲娘一般,對這位才華橫溢又鬱郁不得志的大詩人充滿了敬意和惋惜吧。當李白走了玉真公主的門路求官,入贅了宰相之家以希冀終南捷徑,不管不顧的投奔永王李璘幻想一飛沖天,秦晉便知道,什麼“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不過是詩人吹破的牛皮而已。
“宗氏待李太白算是情深了,一直跟著他流落到江南地方,可他聽說永王舉事便毅然拋下了宗氏趕去投奔。如此無情又無智,蟲娘以淮陰侯相類比,只怕淮陰侯知道了都要從地下蹦出來找你討個公道呢!”
蟲娘表面上不以為然,心下卻也很是鄙夷這種行為,想想秦晉曾經以身犯險在千軍萬馬中護著自己,便覺幸運,幸福到了極點。
不過,她口上依舊沒有認輸。
“戰國時的吳起還曾殺妻求將呢?否則又何以成就魏文侯的霸業呢?李太白只是沒有遇見他的魏文侯而已!”
蟲孃的表情變化一點不落的都看在秦晉眼裡,秦晉也當然知道她現在只是嘴硬,原本只想笑笑了事,可又覺得不徹底說服了這丫頭,只怕日後每件事都要這般與自己爭執,那才是頭疼事呢。
當年李白雖然是入贅宗家,但也還納過一房妾劉氏。因為李白常年漂泊不歸,劉氏又生活窘迫無所依靠,就回孃家另覓了人家過活。李白聽說此事後很是憤怒,還特地寫過一首詩斥罵這個女人。
“彼婦人之猖狂,不如鵲之疆疆?彼婦人之淫昏,不如鵲之奔奔,坦蕩君子,無悅簧言”
如此斥罵妾氏,這在中國文壇上恐怕也是空前絕後的第一人了。試問這樣一個寡情無智又小肚雞腸的人又怎麼和吳起韓信相比呢?別說相比,就算拍馬也難以望其項背吧!
當蟲娘聽到這些以後,也氣的攥起了粉拳。沒有產業寄人籬下也就罷了,偏偏還要養妾,妾氏生活無著離家改嫁自是無可厚非,他卻還要寫詩將人家罵得如此不堪,天底下怎麼還有這種男人?
“郎君自當從重處置此人,蟲娘也看錯人了…….”
秦晉嘿嘿一笑,將憤憤不平的蟲娘攬在懷中。其實,作詩罵妾只是故事的頭半段,後半段並沒有說給蟲娘聽,李白也曾在心平氣和時做自我反省。
“憶昔初嫁君,小姑方倚床,今日妾辭君,小姑如妾長,回頭語小姑,莫嫁如兄夫。”
李白能夠模仿劉氏的口吻作詩,勸她人千萬不要嫁給自己這樣的男人,在秦晉看來是令人唏噓至極的。一個胸有大志的男兒丈夫,能為了主動求去的妾氏如此“作踐”自己,可見這位大詩人已經被坎坷的生活摧折成了何等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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