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蟲娘到京的同一天,李太白也被押解進了河南府的大獄。”
蟲孃的聲音婉轉而又帶著期待,秦晉心中此前懸著的石頭也隨之落地,原來這些巧合不過是因為李白其人而起。那些頻繁與蟲娘接觸的神秘人大多是要為李白求情而已。
說實話,秦晉並無意為難這個詩名流芳後世的大才子,但是在神武軍中向來倡導法不徇私,法外無情,他也因此無意插手過問此事,按照既有的律令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為何潁州地方要不辭辛勞將李太白押解到洛陽來呢?”
秦晉這麼問確實有一定的道理,李白雖然詩名極盛,但畢竟不是官身,之所以押解到洛陽來也是潁州地方官吏故意為之,說穿了還是希望他看在李白名氣的份上,寬宥此人。
蟲娘也沒有掩飾自己的想法,來到秦晉的身邊,直言道:
“地方官吏還不是希望郎君能對李太白法外開恩,他雖然有附逆的事實,可也是身陷賊營,不由己身啊,再說……”
才說了一半,蟲娘忽然發現秦晉的面色漸漸陰沉下去,便有些猶豫接下來的話到底應不應該說出來。這種猶豫只持續了一瞬間,她便堅定的說道:
“再說李太白也不曾有過任何實質的行為,如果不是叛賊主將久慕其名,他此刻怕已經成了淮河兩岸的一抔黃土了。郎君若能寬赦此人,於名聲上可是有利而無害呢?”
“一派胡言!”
猛然間,秦晉聲色俱厲。這可將蟲娘嚇了一跳,只見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漸漸泛出淚水,卻又在眼眶裡打著轉,遲遲不滾落下來。
秦晉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便又好言道:
“是我失態,蟲娘,蟲娘……”
一時之間,秦晉竟不知道如何才能使眼前的少女破涕為笑。他本不是個衝動又喜怒無常的人,偏偏又總是在牽扯到蟲孃的事情上屢屢失態,如此種種卻都無從解釋。
看著兩手攤在當場,身體僵硬又顯得尷尬的秦晉,蟲娘還是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
“郎君剛剛可是嚇壞了蟲娘呢!蟲娘雖然也仰慕李太白詩名,可如果此事對郎君沒有半分好處,蟲娘也絕不會為他說一句話的!”
秦晉溫柔的握住蟲孃的小手,輕聲道:
“如果我在這件事上徇私,就等於在神武軍中開了干涉司法的先例,神武軍數年苦苦經營的制度將在短時間內分崩離析,那些虛無縹緲的名聲與之比起來又何止微不足道呢?”
蟲娘瞪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雖然不明白為何替李白網開一面會對神武軍造成如此嚴重的影響,可她還是極認真的使勁點了點頭。
“蟲娘知道了,是蟲娘考慮的太少……”
既然這些話出自秦晉之口,那就一定是有道理的。
不過,蟲娘雖然在這件事上無條件的站在秦晉身邊,可還是忍不住幽幽的嘆了口氣。她在可惜,可惜李白如此絕代才子因何生不逢時,命途多舛呢?
實際上,蟲娘有意搭救李白,還有另一個目的,就是希望替秦晉招攬此人入幕。如此才子任其流落荒野豈非大大的暴殄天物了?
蟲娘是個有什麼便說什麼的性子,在丈夫面前更是不會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
“蟲娘其實有意讓郎君招攬太白入幕,此人之才聞名於世,郎君若能得他助力,豈非如虎添翼?”
聞言,秦晉忍不住哈哈大笑,一面又伸出手在她雪白的鼻樑上颳了一下。
“你呀,還是太天真了!”
蟲娘畢竟還是個剛剛嫁為人婦的少女,縱然冰雪聰明,也免不了少女心性,便很不服氣的躲開了。
“難道李太白的才名都是假的嗎?都是欺世盜名嗎?”
見她惱了,秦晉收斂笑容,耐心的解釋道:
“哪個規定有詩才的人就一定有治政,治軍之才呢?如果按照你的論調,為夫豈非大大的庸才?”
聞言,蟲娘眨了眨眼睛,明明覺得秦晉的話有些強詞奪理的味道,可又不知該從何處駁斥。
秦晉當然知道,僅憑這麼幾句話是無法說服蟲孃的,除了講道理以外,還要和她擺事實。
“就拿永王璘造反一事來說,如果你與李太白易地而處,還會不會主動貼上去投靠呢?”
“當然……不會……”
蟲娘幾乎是脫口而出,但馬上又意識到了其中的關鍵所在,是以又強行將後面的話憋了回去。
秦晉微微一笑,有她的這四個字就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