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外的說話聲並不小,堂內豎著耳朵注意著外面動向的老夫人一字不拉地聽到了,略顯疏淡的眉,緊緊擰在一起,捏著帕子的手捂在胸口,思慮著一會兒與長樂說話時,該拿出個什麼態度合適<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畢竟是在她膝下養了十幾年的,就算一朝變了許多,她也不應該把控不住才是,她這幾十年的風浪都經過見過了,還不信迷糊不過一個小丫頭來。
正這時,外面忽地一聲巨響,真似晴天霹靂,驚嚇得太夫人心口快速跳動起來,她本能地伸脖子往外看,簾幔厚重,哪裡瞧得見。
朗春之時,竟這般雷鳴電閃聲,實屬少見,長樂一步未緩地進來,外面的雨已經瓢潑了,這陣勢哪裡像是春天,彷彿入了盛夏一般。
連小田氏都回頭去看這春日裡忽來的大雨,長樂卻像是沒看到一般,只淡淡地說:“戲文都言六月飄雪必有冤情,不知今日這場大雨,又屬哪出戏裡的一幕呢,哎,又說人生如戲,我看啊,這戲文也寫不盡人生。”
長樂好似隨口那麼一說,聽著似小女子的輕愁感嘆之言,卻叫堂屋內外、明暗之處,各懷心思的幾個人,瞠目結舌,面上顏色越發難看、心裡也越發地沒底了。
正伸頭看外面下大雨的小田氏,一張臉色好像剛被雷劈了,顯得外焦裡嫩,似被誰掐住的脖子‘咔咔’往後轉,長樂早已嫋嫋婷婷進了堂內,連個裙尾擺都看不到了。
“祖母,”長樂不管之前是什麼彪悍作風,到了富昌候太夫人老田氏面前,她永遠都是乖巧孝順的‘好孫女’。
府裡要這麼說著、外面也要這麼說著。
她這一世要有一個‘金鋼不壞’的名聲。
這一回她要看看,在拼名聲面前,誰更強些。前一世別人強加在她身上的,這一世她要一樣樣地還回去,才不負此生。
長樂捏著小手絹擋著俏生生的一張小臉,整個人小燕一般飛了進來,直撲進了坐在坑首的老夫人懷裡,未欲先哭,卻不是在蕭華長公主那裡般的放聲大哭,只是微蹙眉尖,似無聲的落淚,卻只有眼圈發紅,並真不見淚水落下,伴著小聲的抽泣,儼然一副受了天大委屈,柔弱不堪,沒人給撐腰的樣子。
太夫人瞧著長樂這副模樣,趕到嗓頭的話又被堵了回去,這算是作個什麼樣子,這幾天下來,細算這些事裡,長樂明明佔得都是便宜,怎也不應該這樣。
太夫人一肚子氣惱,偏又要做個慈愛老祖母的形象,不好在長樂哭得‘傷心’時開口斥責,只得順聲哄勸道:“樂姐兒,這是怎麼了,哭成這副樣子,傷了身子如何是好?這不是叫老祖宗心疼嗎?”
長樂僅是作態而已,並未真有多少傷心,與外面那雷聲大雨點大的滂沱春雨固是不同的,她這隻有勢,沒有實。
“瞧老祖宗說的,我如何能讓老祖宗心疼,我是想著老祖宗養我這般大,我還讓老祖宗不省心,別人會說我不孝,說我不孝倒也是沒什麼,怕是累著老祖宗就真是我的罪過了。”
幾句話,該推的推、該折的折,裡外都是她的孝心了。
長樂輕聲細語,間或哽咽兩下,引來太夫人深深探究聚攏的目光來,好一會兒,才淡淡道:“你大了……”這一聲說得綿長嘆息,帶著一絲隱隱的哀怨。
長樂假裝不明其意,道:“長樂能長大,都是老祖宗護得周到。”護得不周到,前世能教成個傻子呆子嗎?
“護得周到嗎?不見得吧,”
老夫人扶手,旁邊的小丫頭立刻會意,端過一碗老夫人常喝的參茶來<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長樂連忙起身,從小丫頭手裡接過來,親自遞到老夫人手上。
長樂思慮著,這快是要開始了,原是她進來就該忍不住了的,幸得她先作態了一翻,起了些緩衝。
老夫人接過長樂遞來的茶,也不看長樂,拿著茶碗蓋輕釦了茶碗邊,啜了一口參茶,覺得這口熱茶暖了腸胃後,慢聲道:“前幾日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你柳姨母帶著你柳哥哥上門請罪,你柳哥哥只說是對不住你了,別的什麼也問不出來,只一味地跪著磕頭請罪,我與你爹爹等你回來,想聽你是如何說的,再做個定奪,你卻也沒有回府,反而直接去了公主府呢?公主一切都還好吧?次日你老子與我講了朝上之事,哎,公主真是越發的不顧忌了,孝賢皇后若還在,定然著惱,那是多麼尊禮請規矩的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