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曉燕微雨,落花亂紅飛過,他從晨煙中走來,也是這樣一身暗紅色的長袖寬袍,鬢角衣帶沾著絲許清露,唇邊漾著一抹略帶憂傷的淺笑,惟有清透蒼涼的眼眸中漸漸綻出的燦爛神采,之於囹圄中的長樂,彷彿一道光,就是一道光,帶來無限的生機。
恍惚間竟是一世而過了……
前一世的諸多種種,塵世與煙火都不記得,獨有她這個耽擱在時光裡的人,不能忘記、無法忘記。
滄海桑田,陸變成水、水變成陸,誰的笑容停留在那裡,不變的傾國傾城,只等,一人的歸來。
那些不可磨滅的情愫,明明之前控制得很好,卻在李榮享靠近的一瞬間突然爆發,長樂的眼裡忍不住盈出一層薄薄的水霧,周邊所有人和影,都模糊了許多,惟有李榮享清晰可見。
都說時光沖刷了那些過往,此時的時光不再是當時的時光,我記得的時光也並非你記得的那段,只是……時光裡回憶的人卻依舊存在,無論哪段時光、無論時光走到何處。
李榮享不曾忘記的十年前那小女娃的純真笑臉,在眼前這明媚少女臉上依稀還有印記,大約只有他自己還能找得到吧。
——時光的厲害之處在於你的記憶還未曾泛黃,你記憶裡的人卻已物是人非。
“在下李榮享,見過郡主!”李榮享躬身行禮,“上次謝過郡主。”這一個‘上次’,除了他,還有誰能知道距今有多遠。
“先生客氣了,”嬌黃的顏色在暗紅前,慢慢低下,淺淺的福身自有風情萬種、低柔婉順,“應是長樂做的。”這‘應是’自不會是‘上次’,至於哪次,長樂自己也說不清楚了,好像很多次。
長樂身後的一眾人,在長樂淺淺福身下去時,全部低了頭。這與禮術不附啊,郡主。
楊易寧和歐子川面面相覷,總覺得長樂和李榮享見面的方式不太對,又說不出哪裡不對來。
至於去迎接李榮享的雲王府老管家,已經被完全忽略掉了。
還有墨染,目瞪口呆中想了一個很有內涵的問題:是他與他家先生說過那是長樂郡主?還是上一次他家先生撩車簾偷看過長樂郡主?或是上一次他撩車簾偷看時,他家先生跟著看過?他家先生簡直太深不可測了。
不管他們這些人,腦中想的是什麼,此時他們統一的名稱,是佈景板。
敢做撕毀佈景板、打擾這隔著時光重逢的人,無疑是無恥的,因為程度太深,是一般人不能承受之重,就只有非一般的人來做了。
雲老王爺毫不顧忌這春寒料峭更不顧忌他自己高貴的王爺身份,拖著木屐,掛著長袍,散著一頭殷殷白髮,一路從雲王府深處跑出大門,直向李榮享撲來。
“宗發,你總算來了,讓老夫好等。”
人生七十古來稀,難為雲老王爺,七十多了,氣脈依然很足,絲毫不讓長樂身後站著的兩位讀書人。
李榮享,字宗發,坊間綽號‘玉公子’,這綽號他自己是不認的。
隨著雲老王爺的撲來,一切的美好都成之前,長樂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李榮享是得有多嫌棄雲老王爺,在雲老王爺撲來之前,已經閃身出位置,微點頜頭算是施禮,“勞王爺惦記了<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生生躲過了雲老王爺的熊撲。
沒能與李榮享脫俗地相抱,雲老王爺很是遺憾。為彌補遺憾,他伸手就要去拉李榮享,這下子別說李榮享不樂意了,連著長樂臉色也忽閃一下——拉什麼拉,她都沒有拉到呢,老不正經、老不要臉的。
剛才雲老王爺想熊撲那一下子,是她還沉浸在兩世相逢中不能自拔,反應不及,沒看到。
如今,這在她眼皮子底下……她要是不攔一下,簡直是當她眼瞎。
“長樂見過伯外祖父!”
長樂身段輕盈,一個蓮步上前,極巧妙地隔在了雲王爺和李榮享之間,“長樂給伯外祖父請安了。”李榮享似乎懂她的意思,竟還同步退後了一步,真的站到她的身後去了。
雲王爺是長樂外祖父世宗仁皇帝的親哥哥,當今聖上和蕭華長公主的親伯父,聽著極近的血緣關係,但宗室之中,隨便拎兩個人出來,這七拐八拐的,都能拐上親戚,哪家與哪家都沾點邊的,畢竟往上數幾輩子,都是太/祖皇帝的子孫嘛,是以長樂與他這位伯外祖父並不熟的。
長樂搶在李榮享前面,佔據雲王爺大半個視線,雲王爺開始時的表情是很不爽的,直到看清楚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