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追怡然自得地在旁邊尋了張席,便徑自坐下了。手一支下巴,笑吟吟地道:“別對巫師出爾反爾。雖則說巫師不能為自己占卜、也不能尋旁的巫師為自己占卜,但有些事還有有機會知道的。”
嬴煥眉心微微一跳,她又詳細說:“我們只是不可以有意為自己占卜,或是刻意地假作給別人占卜實則是為看自己如何。但偶爾會在為旁人占卜時見到自己的將來,這樣當真是無心之舉的事,月主便不會怪罪。”
阿追指指外面:“比如我剛才想知道帶他們回朝麓城,是否會引起什麼不好的事情,這便不要緊;他們若想知道你如何發落了甘凡、或是發落甘凡之後還會有什麼事情,也可以順利地看到自己的後果。”
她風輕雲淡地說著,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少了<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言罷挑挑眉:“幹什麼言而無信?當真不是君子之舉。”
嬴煥無聲地吁了口氣,一時未答。
阿追鎖眉,站起身踱到他案前追問:“總得有個理由啊——若沒有,你還是信守諾言為好,他們的邪術比甘凡不差,得罪他們絕沒有好處。”
嬴煥微微一怔,抬頭睇了她一會兒,忽地笑了。
“笑什麼笑?”阿追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他搖搖頭將笑容收住,心裡仍很欣喜——他原以為她只是過來幫烏村說話的,聽到此處乍知不是。她願意問一句他有什麼理由,心裡便或多或少站在了他這一邊。
嬴煥自顧自地想了會兒,而後自將這點心念繞了過去。迎上她的一臉不快,正色道:“我信不過他們。早些年先祖將他們逐去烏村,不是平白無故的。”
“那你答應他們可隨我回朝麓城的時候,就已經是存心騙他們了?”阿追不委婉地問道。
嬴煥點點頭沒有否認。
“嘖。”她嘖嘖嘴,嘆了口氣又看向他,“但你最終還是允許他們去朝麓城了——我在占卜中看到的。所以還是別白費這個周章了,平添一道不愉快,何必呢?”
嬴煥驀地滯住,聽她用這“卜而先知”的理由來勸,當真讓他說不出半句辯駁的話。
依她的意思,此事左繞右繞還是會繞回原該有的點上,現下他如何“言而無信”都是白費功夫。
他沉吟了良久:“那須先讓莊丞相著人去查,確定他們皆與弦國無關才可以。”
弦國?!
阿追眉頭倏皺:“你什麼意思?”
“甘凡說是弦公讓他來對我施邪術的。”他面無表情道。
阿追的心跳驟然變快,對這結果無半點防備,一時也不知該說點什麼,更不敢想以兩國實力之懸殊,弦國與戚國為敵會是個什麼下場……
她面色發白地看著他繞過案桌停在她面前,終於逼出一句:“不可能……”
“嗯,我暫時也沒有相信這胡話。”嬴煥抬手,手指從她側頰上輕撫而下,“我為你可以不動弦公。徹查烏村的事,也勞你體諒我一下。”
他將話說得這樣明白。
阿追驚意未消地慌忙點了點頭:“我去……我去跟莫婆婆說明白。”
“多謝。”戚王頷首,阿追幾是下意識地就轉身出去了。
戚王凝視著阿追微微發抖的背影,待得她離開後仍是兀自站了一會兒。
而後他叫了侍從來:“營里加強戒備。”
“諾。”侍從抱拳應下,戚王眸色微凜,又道:“提防弦國的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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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追和莫婆婆說了個大概,莫婆婆便對戚王的顧慮理解了,烏村眾人便從主帳前各自散去,這場小小的動盪就此收場<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阿追卻是回到自己帳中後過了好久,身上都還是寒涔涔的。
她縮在榻上,蓋住被子又抱住枕頭,兀自由著自己發了會兒抖,繼而便怔怔地茫然起來。
仔細想想,並不知自己在怕什麼。
一切都只是一點懷疑而已,這懷疑來得順理成章,而且戚王並沒有對她隱瞞什麼。各國之間的局勢如今這樣複雜,他疑懷哥哥對戚國不利也好、疑烏村的人來路不明也罷,只消由著他查便是,查清楚了,懷疑自然會消去的。
可她就是心裡頭害怕,怕得不得了。好像下一瞬就要眼看著兩國刀劍相向,弦國會在戚國騎兵的鐵蹄下,屍橫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