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二日開始,阿追的青鸞宮門前前所未有的熱鬧起來。
從她第一次到戚國至今,就從來沒有這樣門庭若市過,拜訪的人絡繹不絕,且還都是達官顯貴,沒有哪個是她好意思拒之門外的。
來者還都備了厚禮,每一個都十分客氣地對她千恩萬謝……
甚至有兩個看起來五大三粗的武將感激得抹眼淚來著。
阿追雲裡霧裡地應付著,又不好直言問對方“你到底來道的什麼謝”,直見過了七八個人,她才模模糊糊地摸清了些門道。
——似乎是戚王將那毒的解藥賜下去了,然後他們認為是她“逼”戚王這樣做的?
因為有人對她說:“國巫大善,若主上因此記恨國巫,在下必拼死護國巫周全。忠君是一回事,知恩圖報是另一回事。”
阿追笑容發僵地客氣應下,其實她想說,這事當真跟她關係不大——莫說戚王給他們解藥的事她不知道,就是他給她的那枚解藥,她都還因不知真假暫未敢吃呢。
而後她又慢慢得知,戚王不止給了他們解藥,還直截了當地放話說如若有就此不願再在戚國做事的,一概賜金百兩,可自行離開——這功勞也莫名其妙地被歸到了她頭上,起初是有人認為這同樣是她“規勸”或“逼迫”的結果,到後來,不知怎地就傳成了“這賜金百兩可是國巫自掏腰包”<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好在並沒有幾個走的,若不然這昂貴的虛名阿追揹著委實心虛。
她只一時詫異為什麼這些人好不容易解開了那道要挾,仍肯留在戚國做事,未及請教旁人,自己倒也想明白了。
——以□□相要的手段雖然令人髮指,但除卻這一條以外,其他各樣都和在別國為臣是一樣的,戚王並不曾因為能拿□□要挾住他們,就理所當然地在其他事上苛待臣下。如今官居高位的人每一個也都家財萬貫、前程似錦。
相較而言,戚國能給予他們的“前程”,去了別國反倒未必能有。自己的怨氣再深,大約也敵不過想為全家上下、子子孫孫爭一份榮華的心。
第三日送走了最後一位來道謝的人時,又已是夕陽西斜。這位也是感慨萬千得太厲害,幾乎是從阿追初到戚國那時開始回憶,大嘆那時不該在心裡瞧不起她一個女子在朝為官,後悔當場要給她稽首謝罪。
阿追親自將他送出門後,一臉的哭笑不得終於得以顯現出來。她望著夕陽舒了口氣,剛要轉身進屋,餘光瞥見了正走進月門來的人。
“阿追。”他也正好喚出來,阿追在廊下停住腳:“殿下。”
他回頭掃了眼方才見到的那人,笑問她:“是不是打擾你待客了?”
“沒人了,那是最後一個。”阿追說著,皺了眉,“怎麼回事?殿下幹什麼把這些事都推到我頭上?”
她才不信那些人會無緣無故地覺得這是拜他所賜。
嬴煥足下一駐,默了會兒,懇切道:“我絕沒有拿這件事算計你。”
“……”阿追愣了愣,察覺到他的小心,“我沒說殿下在算計我,只是不懂這件事。”
嬴煥眉頭輕挑了一下,認真打量她片刻後鬆了氣。繼而又好像格外沉默了一些,她見他踱著步子榻上石階,站在她身邊,好似在躊躇什麼,然後輕輕一咳嗽:“是你讓我明白了一些事。這藥賜下去,他們必定要來道謝,但不該來謝我。”
阿追淺怔,他目光挪到她面上,又有了笑:“弦公和公子洌覺得是我迫你來朝麓的,非要見你一面。”
他詢問地看著她,俄而又說:“你若想跟公子洌去南束……也可以。目下暫不知那刺客什麼來頭,昱京不夠安全,但南束應該無事。”
她愈聽愈能清楚地察覺他的小心翼翼,平了平氣,緩出了個笑來:“我先見一見就是。是去是留……再說吧。”
嬴煥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二人一同出了院門,一直往前面走。
阿追心裡不停地盤算著,一路上打量了他幾次,仍不知該如何同他說自己夢到和想到的事情才好——這不是占卜,她夢到的事情都是已然發生了的,後面的糾葛則是她自己推測出來的。這樣的話說出來顯然不會和她占卜的結果一樣可信,再者雁遲與他大約也是多年的情分了,即便她後來慢慢覺得二人好像也實在沒有多麼親近,但還是拿不準這懷疑雁遲要殺她的話該怎樣說。
畢竟,說出來他不信還是小事,但一旦雁遲得知,若不是她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