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追之後好一陣子覺得虛弱,秋祭的事便如她先前的占卜一樣,交予甘凡了。
而後的兩個月,阿追縱使閉門不出,也能感覺到國府裡忙忙碌碌的。
每日必有醫官來請脈問診,她若問起原因,十有八|九和鑽研那藥方有關。醫官人數不少,從前有大半是她沒見過的,這回竟陸陸續續都見齊了。偶爾也難免有那麼一個兩個,會在診脈之餘大著膽子央她占卜什麼的,阿追不做拒絕,大大方方地擺開石頭就來,無論結果好壞,對方總是千恩萬謝。
“你夫人臘月末生產時會難產,你若不在,她會血崩而死;但你若在,就正好能救她。”她一邊告訴眼前醫官這結果,一邊面無表情地隨手撥弄著眼前占卜石,幾顆幾顆地裝回布袋裡。
再抬眼時,阿追稍稍一怔。
外面夕陽漸落,陽光在此時總會顯得格外量。姜懷立在門邊,自上而下皆被鍍了一層光影,整個人看上去耀眼到刺目,她都好生看了看,才敢確信自己並未認錯。
“君上。”阿追起身行禮,姜懷又在門邊默了一會兒,才從那片光亮裡走過來。
不知是不是背後光芒太盛的緣故,他的面色看起來格外陰沉,睃著那醫官:“誰準你請國巫占卜的?”
那醫官見他來就已心虛,一被問話立刻跪地連氣都不敢喘了,阿追眉頭淺皺:“君上?”
他不理她,仍冷睇著那醫官。阿追心下疑惑,垂眸淡聲道:“是我自己先看出他近日有劫,主動要占卜的。”
姜懷目光收回,眉頭仍未展開,阿追抬眼與他對視著,少頃,他復一睇那醫官:“退下。”
醫官忙不迭地叩首告退,然則他後腳剛邁出門檻,姜懷便抄起案上陶盞狠擲在地!
陶片迸了一地,阿追剛要發問,他扭頭喝道:“你能不能省省?”
阿追愣住:“什麼?”
“誰央你你都答應!”姜懷睇著她,“你也不嫌累<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阿追猶怔了怔神,旋即皺眉:“不是一直這樣?你無端發什麼火!”
“你是國巫,不是街邊算命的!”
“我的本事是自己的!”
“夠了!”姜懷斷喝。
阿追想喝回去,然則頭中驀地一痛。她猛吸著冷氣,腦中一算,原是離上次服藥又隔半個月了。
那藥真是停不得。自上次隔了月餘之後,如今遲上一天都會犯病。她便不再與他多爭,用力一瞪她,轉身走去矮櫃邊尋藥。
抽屜剛拉開,她肩頭驟被一按,她驚叫著連退數步,後背重重地撞在牆上!
她愕然望著他,姜懷牙關緊咬,一襲原該襯得他儒雅端方的銀白色直裾,也壓不住他眼底的憤慨和驚慌。他輕顫的目光在眼前近在咫尺的面容的上滯了一會兒,看到她手中緊握的裝藥丸的錦囊時,忽地黯淡下去。
他垂首鬆開她,靜了會兒,她聽到一宣告晰的長嘆。
“懷哥哥?”阿追驚魂未定地倚著牆。
姜懷又一喟:“抱歉。”
“出什麼事了?”她遲疑著挪近了,想了想,抬起雙臂將他圈住。
姜懷眼底抑制不住地顫抖。
他緩了頗久才有勇氣看向她,那一雙清澈的水眸則定在他面上,他忽然覺得呼吸艱難,已想了好久的話,驀地又不知該怎麼說了。
從小到大,只有在真正遇到難題時,她才會這樣摟在他身上。如是她的難題,這舉動便很有些撒嬌的意味,央著他這國君出面滿足她的心願;如是他的難題……
這樣的情狀最多不過三五次,她環住他後擔憂地望他一會兒,然後倚到他的肩頭上勸他。告訴他說,什麼煩心事都會過去的,如是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她來幫他占卜抉擇。
姜懷在她的注視下愈發覺得窒息,見她要將頭靠過來,他下意識地一抬手,阻住了她。
阿追疑惑更深,他握住她環住他的手,聲音虛弱:“抱歉……”
“沒事,我知你心情不好,不跟你計……”她笑著說出地話輒止,訝然看著他長睫下添了一點晶瑩。
姜懷深吸了口氣,抬手抹掉那滴沒忍住的眼淚,窘迫地抬頭又偏頭,四處亂看著定了須臾的神,最終,還是不得不看向她。
“阿追。”他喉中哽住,“抱歉,我……我留不住你。”
“懷哥哥?”她大惑不解,一時甚至不知他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