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是寧哥兒。”
他啞著聲音應下,仰望著:
“媽,寧哥兒給您叩頭了。孩兒不孝啊,一直以為您已經沒了,這麼多年了,一直沒能在您面前盡孝……”
一個頭,重重的叩了下去,悲與喜,在這一刻,將他整個兒吞沒了償。
“別叩,別叩,起來,快站起來,讓媽媽好好摸摸你……寧哥兒,我的寧哥兒……長大了,比媽媽還要高了,比你爸爸還要壯了……寧哥兒……我的寧哥兒,媽媽終於又能摸到你了……”
女人將叩頭的孩子扶起,以手丈量著,一點一點摸著,和回憶裡的印象比較著,眼淚簌簌的,就像春雨似的滾落著。
這世上,最大的不幸,莫過於,子欲養,而親不在,那從來是靳長寧的大恨,他,真的真的沒想到啊,母親居然還健在……
那顫抖的枯手,在捉住他的臉時,也顫動了他的心。
這一刻,他深刻的有了一種整個清平世界被顛覆的感覺。
至少這一刻,他是這麼覺得的,過去真實發生過的生活一下變得遙遠了,母親給予的熟悉感,好像一下子將他拉回到了那個弱小的、年僅六歲的身軀裡,那些悲痛,那些重見母親的震撼,深深的將他給困在了不真實的過去。
就好像車禍才發生不久,他還是那個孩子,正以一顆脆弱的孩子之心,在感受這樣一份迷了路的孩子重投母親懷抱的狂喜。
可這狂喜,是酸的,是疼的,更是陌生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包圍了有點無助的他。
“媽媽,還有我,還有我,我是雲皎,媽媽……”
酈洛撲了過來,哭得撕心裂肺,梨花帶水。
這世上,最大的幸,莫過於重投母親的懷抱,重新感受一番,世上只有媽媽好。
哪怕這血肉之情已經斷那麼多年,可一朝再見,那血濃於水的親情,立刻就在心頭滋長了出來。
那一刻,靳長寧感恩,同時困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母親居然能逃過一劫?
*
激動的血親相認之後,喬蕎被兩個孩子扶著坐到了沙發上,一邊一個,一手一個。
有兒有女,人生本該如意,如果那個給予了他們生命,給了喬蕎愛情的那個男人還在世的話,如果她的眼睛,還可以看到這個世界的話,這一切,才是圓滿的。
可現在呢,與她,只是悲從中來。
她看不到他們啊!
漫長的二十六年啊,人生最美的年華,早已在望眼欲穿的苦苦等候中耗盡。
曾經紅顏嬌豔,美眸顧盼,如今呢,白頭如雪,伸手不見。
這樣的變故,如何不讓人心痛,如何不叫人生恨?
這樣的母親,一下子顛覆了一直存在於靳長寧心裡的那個美好的形象。
當情緒冷下來,感情理智下來,他最想知道的是:
“媽,您是怎麼活下來的?
“我分明記得你身上滿是血……
“後來,他們告訴過我,您和爸都沒救回來。等我從昏迷中醒過來時,我面對的是三隻冰冷的骨灰盒。”
他至今記得那時的感覺,怎麼也想不通,活生生的人,怎麼就變成了一抷沒有溫度的灰。
那天,他哭著叫著要爸爸要媽媽要妹妹,可他們告訴他,他們再也回不來了。
一提當初的變故,喬蕎那張臉孔上就浮現了一層深深的恨意,那雙枯瘦如柴的手,更是狠狠的揪痛了兒子和女兒。
這恨意,更無情的揪痛了靳長寧的心。
“是陸家,還有靳家,還有你那豬狗不如的叔公他們,是他們偽造了我已死這樣一個假相。”
這個回答,令靳長寧凝眸生惑:死是他們偽造的?
為什麼要偽造?
他沒插話回答,而是靜靜聽著。
“他們先給我治傷,然後,逼著我把那一片羊皮給交出去了。
“我熬不住,說了藏羊皮的地兒,他們猶不滿意,還讓我交出一塊叫作‘龍頭玦’的玉鑰匙。
“可我是真的真的沒見過那鑰匙。你們的父親從來沒跟我提過有這樣一塊玉的。
“他們不信,一次一次的審我,一次次的傷害我,一次次的折磨我……
“對了,那個叫陸明珠的,先是毀了我的臉,然後,弄瞎了我的眼睛……她說,她要我和海哥不能同生,死後還不能同穴……
“再後來,他們認為留著我沒什麼用了,就把我扔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