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清晨四點,窗外還是一片黑沉沉的,蘇錦被搖醒,朦朦朧朧中,靳恆遠那張臉孔出現在視線裡,嘴巴一動一動的,好像在說著什麼。
她很努力的眨著眼,想讓自己醒過來,想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唉,她怎麼就睡著了呢?
她不該睡的。
她在心頭怪自己。
“小蘇,快醒醒。媽快不行了。我們,送送她吧!”
蘇錦徹底醒來,來到姚湄床邊,看到生命體徵監測儀上,已呈現出紅色數字,那代表生命的波浪曲線,越來越趨平……
她的呼吸越來越微弱;她的靈魂正在從她的驅殼裡剝離;她的生命已走向永遠的黑暗;她的一切都將被終結……
蘇錦的心,在顫抖,猛的抓住那漸漸涼去的枯手,想叫一聲:
“媽媽,您別走……”
聲音卡在了喉嚨口,只有眼淚在噴湧而出。
蘇暮笙已是兩眼含淚,欲哭無聲茶。
蘇暮白默立,心頭哀慟一片。
靳恆遠拍拍蘇錦的肩,去叫醫生。
等他再進來時,看到蘇錦已是淚流滿面,儀器上,生命線拉直再無波瀾。
值班醫師上去看了一眼,轉頭,一臉沉重:
“節哀,病人已經去了……”
一句話,就是陰陽相隔,永難見。
生命,有時是頑強不息;有時又是無比脆弱的……
是的,媽媽過世了。
在她還很年輕的歲數里,如暴雨後的嬌花,零落於地,枯萎成泥。
靜靜站在那裡,蘇錦雖在落淚,卻沒像想像中那樣悲傷:
“媽媽,另一個世界,有爸爸。他在等您,他會像以前那樣愛您照顧您守護您,以後,您不再孤獨了。”
“媽媽,若有來生,您一定還要再收我作您的孩子,來生,我一定要好好報答您的養育之恩。”
“媽媽,我會想您的。永永遠遠的想。永永遠遠的思念。您的教誨,我會一輩子記心。一路走好。別牽掛我們。我和暮笙會好好的……”
輕輕的追悼,以沙啞的聲音幽幽念出,絲絲縷縷的哀思,彌散進了空氣中。
就這樣,他們不知站了多久。
直到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來,淡淡的充滿新一天希望的旭日光輝落在亡者臉上,安靜的遺容,病白,卻安詳,唇角還帶著見完所有牽掛之人之後的輕快,睡顏,顯得格外的香甜,會讓人覺得,她只是睡著了。
“你們需要入殮師嗎?”
一個護士走進來輕聲問。
“不用。”
“要。”
前者是靳恆遠的回答。
後者是蘇暮白的應聲。
兩個不同的聲音,令這兩個男人對視了一眼。
“到底要不要?”
護士問,好奇的問的他們,似想確定他們與已故之人是什麼關係。
“不用。”
“要!”
兩個男人,就像扛上了一樣,又不約而同的給了兩個不同的回答。
護士皺了一下眉,掃了一下靜靜坐著的蘇錦,以及默不作聲的蘇暮笙:
“你們還是再商量一下吧!給亡者一個體面的遺容、遺態,也是作子嗣的一份孝道。”
這句話,很明顯是建議他們用一下入殮師的。
蘇暮白立即衝著靳恆遠叫板起來,聲音淡淡而有力:“聽到沒有,那是孝道。阿姨生前很愛美的。她喜歡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的。不請,那是對她的不尊重。她需要淨身上裝,需要……”
“不需要別人來玷汙亡者的遺體。”
靳恆遠用一種強調的語氣打斷了他自以為是的認為,目光淡靜的落在蘇錦身上:
“小蘇更懂媽的心思。她可以親自為媽媽淨身,換衣裳,為她整理容妝。不需要入殮師。小蘇會做的比任何人更好。”
哦,該死的,他還真能迎合蘇錦的心思。
蘇暮白咬了咬牙齒,語塞之下,竟什麼也接不上來了。
“不用了。”
這一聲,是蘇錦的回答,低低的聲音,充滿了決定性的力量。
蘇暮白垂下了頭。
護士見有了商量結果,悄悄走了出去。
蘇錦就像遊魂似的走到邊上,從自己包包內取出一把牛角梳,又像野鬼似的飄過來,坐到床邊,開始給姚湄梳頭髮,將那一縷縷亂髮梳齊,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