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神官收回了目光,審視起她手裡的兔子。
旋即,他瞳孔一縮,盯住兔子腹部的傷口:“這個傷口……像是鄰國卡帕伯勒城的武器造成的。”
“你認得?那我再抓幾隻給你看看。”
她又撿了幾個不同的野獸,果然無一例外,身上都有同樣的傷口。
在神官難看的面色中,宋琅摸了摸下巴:“你的意思是,鄰國可能會和魔法師勾結?可單是武器,也說明不了太多問題吧,或許只是碰巧呢?”
“這種特殊的傷口,是具有凹槽的刀刃造成的。據我所知,只有卡帕伯勒城軍隊,才會在劍脊處開一道血槽。”神官又一揮鏈劍,擊開前面阻擋的野獸。
“茲事重大,我不敢妄下結論,但願只是巧合。”他沉下眼角,說,“若是真的,只怕卡帕伯勒城國王有異心,不惜與魔法師聯手,想用士兵打造傳說中的不死軍隊,來侵佔艾洛克城……哼,希望他沒有愚蠢到與虎謀皮的地步,擁有壓制力量的魔法師,怎麼可能一直甘於人下?”
宋琅連連打量了他好幾眼。
“你看我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沒想到,原來你還有如此智商線上的一面。”宋琅笑道。
說起來,他在她的面前,似乎從來都是一副急躁,跳腳,偏執的樣子,哪兒有半點傳聞中的隱忍睿智?
聽不懂的神官皺起眉,還待問清楚是什麼意思,宋琅已經轉了話題:“不過,當務之急,是擺脫當前的困境。你有什麼辦法嗎?”
這些殺不死的東西,實在棘手得很。
“刀劍傷不了它們,只好另尋他法了。”抖落鏈劍上的血滴,神官沉吟了片刻,拉過馬韁,轉往另一個方向疾馳。
“你想去哪裡?”宋琅問。
“附近有一處斷崖。”
他答得簡潔,宋琅卻立即反應過來,唇不由一揚:“好主意。”
……
崖石嶙峋,腳下十餘丈是迭浪千層,水波呼嘯。
崖壁上,兩人攀著藤蔓,半偎著山石縫裡長出的老松,守崖待兔。正是棄了馬藏身在這兒的宋琅和神官。
“呀,又掉下了一個。”宋琅隨手摘下一顆松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咔嚓一口。
這已經是掉下來的第十三隻野獸了。白霧山林裡霧色繚繞,窮極目力,也不過看清數丈距離。而受魔法影響失去理智的野獸,只剩下追逐生人氣息的本能,所以兩人藏身在崖下,不費吹灰之力便將之引誘來,墜落崖底。
“如此落獸繽紛的美景,配上松子幾顆,倒也是愜意。神官大人,不來一個嗎?”她含笑遞過一顆松子。
神官伸手接了,一瞅,蛀蟲的!
他嘴角一抽,掀眼瞥她。
宋琅兀自笑了笑,不說話,有滋有味地品嚐著松子。
顯然,她這是在報復他之前的舉動與冷語相向。
神官眯起冷褐色的雙眼,眼神深湛。他原以為自己會發怒,但奇怪的是,此刻他心裡竟生不出半絲慍怒。反而因為乍然見到她的另一面,而心中微微一動。
那樣微妙的觸動,像是看見了高遠廖寒的雪山,降落了一片雪,在他的手心裡融化成水。
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冰冷。
一直以來,她在他心底妖魔化的勾勒,似乎淡了些。沾染了人間的煙火氣息,添了幾許尋常女兒家的嬌俏與頑劣。
“你總是能夠這樣苦中作樂嗎?”他斂眸垂眉問。
宋琅笑得朗闊:“那是,姑娘我也是經歷過許多大風大浪的人了,何況,現在不是還沒到絕境嗎?”
“要我說,幸好那位操控野獸屍身的魔法師,只找了些普通的陸地走獸,”她侃侃而談道,“若是他還順手抓了飛禽做試驗,那我們吊掛在這裡就危險了,沒有退路,隨便來個什麼鳥禽,一喙子就能把我們叼走……咦,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快上去!”神官忽地厲聲喝道。
餘光裡,一頭蒼黑色的禿鷹,正從濃重白霧中穿出,危險的視線鎖住兩人:“嚦——啾——”
“格老子的!”宋琅臉色一黑,不禁爆了粗,“我什麼時候這麼烏鴉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