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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種子早晚會發芽

事情。

一開始供電局給出的價碼是一萬塊,80年代的一萬塊,著實是筆不少的錢了,但趙霞沒說行也沒說不行,第二天繼續準時的到領導面前哭。

就這麼哭著哭著,補償金一路上漲,最後漲到18萬,趙霞仍然死咬著不鬆口,還只是哭,把負責協商的工作人員給惹急眼了,直接拍著桌子問:“你到底想要多少,說句話,姑奶奶你別哭了行不行?咱們什麼都好商量。”他看著趙霞在那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搖頭嘆息,看著挺講道理的一個女人,原來為了錢真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18萬這個價碼已經太高了,也是供電局能做主的最高價了,這個女人再想多要,可真是有些貪心了,但願她別偷雞不成蝕把米才好。現在大家願意慣著她,不過是看在她剛剛死了男人,還有個小孩兒需要養的面子上。

趙霞原本是有工作的。生了孩子後她也堅持著上了一段時間的班。但是因為公婆不在,爸媽離得又遠,誰看孩子是個大問題,總不能老是麻煩街坊鄰里吧?正好趕上她所在的單位效益不好,搞兼併重組,她便以身體不好,需要病休的理由。請了幾年長假。回家看孩子。80年代沒有停薪留職的概念,本來他們廠子就人浮於事,讓誰走誰都不樂意。這回趙霞自己主動提起,只保留人事檔案不用開工資,那個時候也沒有什麼養老醫療保險之類的,所以單位非常痛快地就答應下來。到了現在。趙霞還要想回廠子重新工作,基本上那塊兒已經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沒有她的位置了。所以朱懷軍的這筆撫卹金,是她養大兒子的唯一倚仗,為了兒子,什麼要臉不要臉。臉能當飯吃嗎?她不在乎別人怎麼說。

於是她繼續沉默著,跟供電局磨。到了十八萬這個上限,她的沉默已經無濟於事。再去領導辦公室哭,領導們也都躲著她。既然錢財方面。已經到了極限,她得想辦法為兒子留條後路。現在國企大多數不景氣,半死不活的,但供電局一直都是個很吃香的單位,這老子工傷死了,兒子長大後頂他的班上,要求不算過分吧?

朱懷軍的事拖到現在已經太久,那個難纏的女人終於開口提出自己的要求,供電局的領導們開會討論了一下,覺得可行,便忙不迭的答應下來,賠錢了事。

80年代的十多萬是什麼概念?萬元戶都是百裡挑一的富豪了,他們家幾乎可以說直接從赤貧躍升到了中產階級階層。

拿到了賠償金,兒子成年之後的工作也有了著落,趙霞終於心滿意足地領著兒子回了家,從那以後關起門來老老實實的過自己的小日子,一心一意教養兒子,試圖把被丈夫掰彎了的樹苗再重新修直回來。

至於朱懷軍的遺體,供電局在達成調解協議後,終於將遺體送還了回來,一半身子燒焦了的他早已開始腐爛,趙霞簡單地搭上了個靈棚,停了一天,將他埋到了市郊的墓地。

她以為,除掉了這樣一個惡魔,世界上再沒有朱懷軍這個人,她和孩子都會好好的。可是她沒有注意到,停靈的當天晚上,在棺材蓋兒還沒有釘死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身影,扒在棺材旁邊,費勁地從裡邊掏出了些什麼出來,然後趁著四下無人,又偷溜回家,神不知鬼不覺。

等趙霞知道兒子當初做了什麼事的時候,已經是很多年以後了。每個人對死人總有些本能的畏懼,不管是對生的敬畏,還是對死後那個未知的世界存在的恐懼感,都會讓人們不自覺的尊重死者的遺體,而我們國家的傳統更是如此,輕生重死。子女破壞父母的遺體,是大大的不孝行為。

趙霞無從得知,自己才八歲的兒子當時是怎麼有那麼大的膽量,敢於保管下來父親的一隻手,而且還努力做到了在與她共同生活的許多年內,都將這件事情瞞得死死的,沒有漏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1994年,珠峰年僅十三歲,小小年紀便失去了父親的他,像所有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一樣,性格內向而敏感。因為趙霞一直將他視若命根,寵溺非常,看得死死的,直到上了初中,仍然像以前一樣,每天不管多忙都要接送他上下學,同班同學的嘲笑和諷刺,深深地刺激到了朱峰。但他一直都是乖孩子,心裡也明白母親是因為太愛他,才會不捨得放手,這麼多年含辛茹苦地將自己養大,朱峰根本沒有立場,卻斥責母親的行為讓他感到難堪。

他只是日復一日中越來越沉默,用不言不語來對抗這個世界對他的嘲諷。趙霞沒有多想,他以為這只是孩子長大了,到了青春期後,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對家長本能的一種疏遠。

她突然開始害怕,這麼多年她一直為兒子而活,母子倆相依為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