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殯儀館。
傍晚時分,天漸漸黑了下來,殯儀館在近郊,位置偏僻,遠遠望去,周邊一片濃郁荒涼的景象。
王秀娜拎著飯盒從外面走進整容室,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神色凝重地瞄了一眼操作間,高聲叫道:‘郭師傅,米果,吃飯了!”
“噯--”米果應了一聲。
過不多會兒,郭臺莊推著移動床出來,把整容過的遺體送回停屍間。
米果也從裡面走了出來。
她看到王秀娜身上的水漬,詫異地問:“秀娜姐,你衣服怎麼溼了?”
王秀娜一邊分著飯盒,一邊指了指外面,“噢,下大雨了。”
米果聽後心底一沉,她瞅了瞅陰暗的走廊,口中喃喃重複:“怎麼會下雨了呢?”
她顧不得吃飯,開啟窗子,朝外面探望。
雨勢漸大,雨點裹挾著涼意拂到臉上,竟生出空洞洞的蒼茫無力的感覺。
“看來,花江市的災民又要遭罪了,他們剛逃出生天,又趕上下大雨,真是雪上加霜啊!”王秀娜擔憂地說。
米果嘆了口氣,回到辦公桌前,“可不是嗎,花江市那邊靠著雪山,到了這個季節,晚上特別冷。”
王秀娜摸摸了米果的頭髮,遞過去一個飯盒,“我們也幫不到什麼,就是隻能祝福祈願了。米果,你家裡人怎麼樣了,聯絡上了嗎?”
地震發生以後,殯儀館也亂了套,大家圍在空地上,都第一時間給家裡打電話,後來,他們都聯絡到了,只有米果家人的電話接不通。餘震小了以後,郭師傅讓他原來的徒弟現在在殯儀館辦公室工作的張志祥開車送米果回家。平安小區的空地上到處是人,聽說通訊線路損毀,導致整個小區的手機都無法使用。她找了半天,也沒能找到米家三口,不過她見到了同單元的鄰居,鄰居告訴她米家人都挺好的,不過,米爸爸擔心米果,已經在去殯儀館的路上了。
等她趕回殯儀館,門衛師傅卻告訴她,她爸爸知道她沒事,剛剛回去了。
米果就這樣和米爸爸錯身而過。
米果接過飯盒,心有餘悸地點頭,“聯絡上了。我爸爸給我打電話了。說他們都被社群安置在附近的體育館避震,我爸說體育館的大螢幕裡24小時迴圈播報寶靈縣地震的新聞,他說寶靈縣城幾乎被夷為平地,一幢中學的教學樓倒塌,1000多名學生被埋在了下面,救出來的很少,大多都。。還有花江市人民醫院,住院大樓在地震中塌了,醫生、護士、病人全都被埋,也是沒能救出來幾個。”
王秀娜眼泛紅潮,心情特別難受,“幸好離A市遠一點,不然的話,我們。。”
米果嗯了一聲,低頭扒了口飯,她沒什麼食慾,因為從接到嶽渟川那一條簡訊之後,就再也沒有他的訊息了。
A市的通訊網路已經恢復正常,她一邊慢吞吞地吃飯,一邊在手機裡瀏覽著地震的新聞。
王秀娜收起飯盒,“郭師傅怎麼還不回來?飯都要涼了!”
米果抹了一把潮溼的眼眶,轉頭,朝陰暗的走廊望了望,“是啊,師父又去別處了嗎?”
正想出去找人,卻聽到外面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郭臺莊走進燈光明亮的整容室。
他脫下身上的工作服,摘下手套和口罩,面容嚴肅地指了指米果和王秀娜:“你們跟我走,去開會!”
“開會?!”王秀娜愕然。
她指指外面大雨,衝著轉身去洗手檯洗手消毒的郭臺莊問道:“郭師傅,都地震了,還要開會學習啊?”
郭臺莊看看她,“今晚全員到崗值班。”
“啊!為什麼啊,我們今天的工作都加班完成了啊!”王秀娜說。
“啊什麼啊,跟我走就是了。”郭臺莊一邊擦手,一邊對兩個徒弟說:“你們都給家裡人打個電話說一聲,今晚肯定是回不去了。”
米果哦了一聲,把飯盒蓋子掀開,湯匙放好,遞給師父,“您快吃飯,還一晚上呢。”
郭臺莊笑了笑,接過飯盒吃了起來。
米果和王秀娜趕緊給各自的家人打電話。
這次是米媽媽接的電話,她聽到米果的聲音就激動得哽咽了,“果果,媽媽好想你。。”
“我也是。。”親身經歷了這麼慘烈嚴酷的災難之後,似乎親情,才是彼此間最好的情感依託。
米果告訴米媽媽她今晚加班的事,米媽媽說不回來也好,體育館的環境不好,回來也休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