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蓮聽了,心下同情,只道:“可我能幫上什麼忙呢?”
那歐陽越道:“九姑娘既是那柺子帶到金陵來賣的,必定是知道柺子的老窩在何處了。只求九姑娘替我引路,好尋回我女兒啊。”
“什麼?”英蓮大驚,“這……”
沒等她說完,卻聽一旁的馮淵面色鐵青道:“這事萬無可能,歐陽老闆請回吧。”
“馮少爺……”
歐陽越一聽,眼看又要跪下去,卻被馮淵當腰一攔,向屋內馮龍、馮虎幾個小廝道:“歐陽老闆身子不好,你們好生送他回去!”
說完,便拉了英蓮頭也不回奔裡屋去了。
*
事情發展成這樣,英蓮也十分矛盾。
她心裡自然是想幫的,可被拐子帶出來那一路,算起來也有半個月,這麼漫長的路程,她又是在馬車上,哪裡能記得。
抬眼看一眼桌子那頭的馮淵,自出了前廳,他的臉色就一直十分難看,此刻只默默坐著,似乎在思慮什麼<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英蓮自然也不敢擾他,倒是馮母等了半日也不見他吭一聲,忍不住向他道:“既九兒都說路太長,記不得了,那此事作罷便算了,頂多被人家說兩句不近人情,也沒得什麼,你何苦在這參禪似的?”
馮淵訕訕:“我哪裡是參禪,我是在向佛祖懺悔呢。”
說到底,這事兒他確是有幾分責任的。
那日原是他命馮龍綁了那柺子送到薛蟠面前去的,本想的是等這事完了便將他送到官府去,卻不想後來兩廂廝打起來,場面混亂,他又一心只想著報仇雪恥奪回英蓮,就把這柺子給忘了。
說起來也是那柺子走運,那日他原被薛家那幾個小廝打得只剩半條命,又被五花大綁捆得動彈不得,如何還能逃脫?偏偏後來徐光與何連之打得不盡興,疊起人肉羅漢來,卻是拎他墊的底。如此這般,他被壓得人影都不見,還能有誰想得起他?
等馮淵他們一行人走了之後,薛家那眾小廝只顧著搶救薛蟠了,更是沒人理會他。那柺子混跡江湖久了,隨身帶著刀子,等人都走光了,便自己忍著疼將繩子割了,又逃到福運來客棧。他渾身是傷,要是一般的小客棧定不肯收他的,縱是收了他,他這一身的傷也熬不過多久。
然福運來客棧卻是金陵城有名的大客棧,每日裡天南海北的客人都來投奔,三教九流也都有,雖歐陽越起初也曾起過疑心,但柺子是個聰明人,只騙說自己在外行商卻不幸被盜匪劫了,出手又極其闊綽,歐陽越便信以為真,又為他請了大夫抓了藥,極其殷勤。哪裡想得到,那柺子趁養傷時便已將目光盯準了他家的一對雙生女兒呢?
且說馮府這邊正一團糾結,忽然又聽曹福家的滿臉驚慌進來道:“夫人,少爺,不好了。那歐陽老闆帶了歐陽夫人來,在咱府門口跪著呢,他們說若少爺和九姑娘不肯答應幫他們尋回女兒,他們便一直跪,跪到死……”
馮淵聽完,臉色愈發難看。
“啊?”馮母大驚,“這可如何是好?”
英蓮也跟著急起來,只走到馮淵身邊,拉了他一隻衣袖弱弱道:“少爺,你便去見見他們罷。歐陽夫人還病著,這樣跪著,萬一真有個什麼,豈不是……”
馮淵盯著她,良久嘆氣道:“我知你心軟,我何嘗不想幫他們,可又如何忍心讓你再次涉險?更何況就算我們答應了,也不一定就能尋回那對雙生女兒。若是最後結果是一無所獲,豈不讓他們更絕望?”
英蓮垂眸,緩緩道:“從前我們在柺子處時,每日受盡折磨,總盼望著有一天爹孃能找來,然後救我們出去。只可惜,我們等了又等,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直到我們一個一個都被賣了,也沒有一個人來過。少爺,我不想讓冰兒雪兒像我們一樣,空守著一個願望直到心死。我們幫幫她們,好不好?就算最後沒有找到,至少我們大家心裡都不會有遺憾了啊。”
馮母也被英蓮打動,跟著勸起來:“是啊,淵兒,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佛家以慈悲為懷,你便答應他們,盡力幫上一幫吧。”
馮淵靜靜頓了良久,又盯著英蓮隱隱含淚的眼睛,苦笑道:“我若再不答應,竟是成了一個惡人了!”
又看向曹福家的,道:“罷了,去請他們夫妻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