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李明毅母親去世已有半個時辰,身體已漸漸冷透,少年卻依舊沉浸在喪母的痛楚裡難以自拔,只望著床上的孃親,雙目含淚,眼神空洞,木然不語。
彼時,曹管家一臉憂慮地在耳房向馮淵道:“少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府裡面死了人,到底不吉利。等夫人回來看見了,怕心裡會不痛快呢。”
馮淵微微抿唇,淡淡道:“不必擔心,我們原只為救人,母親心善,定能理解。現下要緊的是,這孩子尚小,如今馮府既收留了他,自然要替他安排其母后世。我想著,這事便交給你安排吧。”
“老奴明白。”曹管家聞言,點了點頭,目光下意識朝那孩子瞟了一眼,長嘆了口氣出去了。
片刻後,卻見王大夫從裡面慢慢走了出來,朝馮淵行了個禮道:“少爺,方才你已開口收留這少年,不知欲將他安排在何處?”
馮淵略思忖片刻,道:“時間倉促,倒並未仔細打算。我看他年紀尚小,左右不過放在府裡做個小廝罷了。只王老為何如此問,莫不是已替他想好歸處?”
王大夫捋須一笑:“老朽行醫多年,說來也算見慣人間百態。只李明毅這孩子如此年幼便有這般孝心,著實難得,故心下有意收他為關門弟子,不知少爺可答應?”
馮淵驚奇道:“如此甚好。想來這孩子能得您老人家青眼,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哪裡。”王大夫搖頭輕笑,“多謝少爺成全。”
*
至黃昏時分,馮母等人還未回府,馮淵心下正疑惑,不想車伕載了陳嬤嬤回來報通道,夫人臨時有事,要在凌華寺借宿幾晚<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馮母是凌華寺的常客,因而在寺裡有固定廂房可供臨時歇腳之用,偶爾碰上法師講道也會小住,然平時卻鮮少有留宿的時候。因而聽聞這個訊息,府里人都很是詫異。
馮淵因皺眉問道:“你可知因為何事?”
“原我們正要回來呢,不想在寺門口卻碰見一個同是還願的老太太,只說她孫子前幾日突發急症,胡言亂語,意識不清,幾番救治不成,後來也是在凌華寺附近得了一位仙長的靈藥才救活了。”陳嬤嬤說著,臉上也十分驚奇,“誰想咱們一打聽,竟發現那仙長與當初救治夫人的很可能就是同一位。只因那老太太說了,那仙長這幾日很可能會再來凌華寺一趟,夫人便動了心,留在那裡看是否有幸能遇上。”
話音剛落,英蓮突覺右邊眼皮重重跳了幾下,心裡如同沉了一塊大石頭,十分憋悶,忍不住道:“那夫人可說了幾時回府?”
陳嬤嬤笑笑:“九姑娘不用擔心,夫人說了一切隨緣,不過是想親自向那位賜藥的仙長道個謝而已,頂多三五日便回來了。”
不想這時卻從堂外傳來一聲清朗男音,只道:“不知是哪位賜藥的仙長有這般神通?倒讓我也十分想見呢。”
馮淵抬眼,只見慕耀與何連之正從外面進來,他倆與徐光剛剛自願隨那李明毅送李母出殯去了,這時才回來。
馮淵只衝他們略笑了一笑,便又問陳嬤嬤道:“母親可還有什麼別的吩咐?”
陳嬤嬤搖頭道:“只吩咐了讓我明日帶些眾人的換洗衣裳過去,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
馮淵點頭:“如此,你便依言行事吧。”
“是。”陳嬤嬤應了,又朝其他人福了福,便退下了。
馮淵才重看向慕耀等人,問道:“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慕耀淡淡道:“一切都辦妥了。四師哥已回鏢局了,王大夫帶了羅泉和李明毅先回了他住處,說是晚些時候再到二師哥府上拜謝。”
馮淵自然明白何意,目光在眾人身上逡巡一回,只道:“你們也辛苦了,先下去用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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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間,王大夫果然帶了李明毅來了馮府。
且說廳堂之上,那李明毅梳洗沐浴了一番,又穿上一件合身的素袍,倒成了個十分清秀的公子哥兒。
海棠躲在人群裡將他仔細打量了一番,忍不住扯了扯英蓮的衣裳偷笑道:“人都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果真不假呢。你看那李明毅,今兒白天別人看了還只當是要飯的,這會子竟這般好看了!”
“哎,你怎麼又犯老毛病了。”英蓮無奈,只在她手上打了一下,“人前不許胡說,你又忘了?”
海棠忙吐吐舌頭,只將雙唇抿得緊緊的,示意自己再不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