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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治水

失意人來了凌波縣。

方圓百里,正是大旱<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連日大晴,滴雨未下,春苗都萎在地裡。白秀才做了周縣令的幕客,日日見他為旱災發愁。連青草都枯焦,要從垂死掙扎的草木中取水解渴,白秀才都不忍了。他所能做的,就是在見到某位奄奄待斃的老人時,捫地靜候,召喚出地底深處的一捧水,潤溼老人的咽喉。

日頭毒曬,田地龜裂。但他看著,不準備出手。法術只能解一時之渴,不能救萬世之急。他要以另一種形式出手,以人的方式。這是集滿前人智慧的書籍教給他的,是遊歷千里的實踐教給他的。需要時間,但不會太久。

縣郊的山水地理圖在案頭開啟。從長江支流取水,開鑿運河,連通縣郊的冷水河;同時疏浚冷水河,清理水渠,重整灌溉水網;在紅點處深挖水井。

這是他連日奔波後設定的方案。他騎驢登涉,考察了山川地理,又檢視了西郊田野和東郊菜場,走遍了縣城的街巷,跟農戶、市民攀談……

縣令周桂承察看這番佈置,挑不出什麼毛病,猶疑道:“果然能成麼?大旱還徵召民夫,百姓就不會怨聲載道?”

白秀才道:“周公是為百姓著想,如能速見成效,百姓自肯出力。我已經遊說了周遭青河縣、平陵縣、山陽縣、襄原縣,還須周公修書接洽。縣郊原有唐時修治的舊渠,可以加以利用。豪強兼併之家也佔了不少水渠,此番一併疏通均濟。”

人的方式很不容易。胼手胝足,朝黃背蒼。天上烈日炎炎,地下汗滴黃土。

周縣令也在挑著土石,他是被白秀才逼來的,一身白肉流著泥汗,被一堆人看著,連叫苦都不能。日頭下,男人們裸著背,麻利而沉默。周縣令一個時辰的以身作則,比監工的叱罵更為管用。

白秀才昏昏沉沉的,在溝渠裡挖著乾硬的泥土。陽光燒灼著他的背,像烤著一張熟皮。汗水流得他身體虛脫,空氣熱得像粘稠液體。他記起那熊熊燃燒的高塔,那時鯉魚還在他身邊。他笑了一下,嘴唇裂開了,很快乾得連血也沒有。含在口裡的藿香葉子,也得不到一點唾液浸潤。

這是自我的刑罰。有那麼一會,他想著,一無所有,不如在這裡累到死去。

這時候,前面忽然叫起來:“水來了!後面的人讓開!”一股髒泥濁水漫過他的腳面,繼而一湧漫過膝蓋。白秀才一鎬插進土壁,挾起周縣令胳膊往上一託,翻身出了溝渠。

水來了,長長一段挖通的舊渠灌滿泥湯,十天的趕挖終於初見成效。漢子們禁不住都跳下渠去,全身都泡在水裡,踩著泥漿歡呼。

再也沒人懷疑了。水渠以最省人工的方式不斷推進,總是不失時機地獲新水進駐;城內在白秀才指定的地面鑿井,很快就傳來了淺井出水的好訊息——他行走在乾涸的地表,就聽見地下數十丈琤瑽的水響,地底的水脈清晰得像幽夜裡發光的銀河。他知道地上的河流在地下是何等的形貌,知道水和水是如何浸潤和連結,就像老樹龐大的根系枝芽,或者人體內錯綜的經絡血管。水是不會死去的,它依然活著,以凡人不能見的方式,伏於黃土,深沉地一呼一吸。

水出了江,沿著水渠一路前行,湧入唐代開鑿的舊渠,復經新渠入城,沿著無數支渠澆灌焦渴的農田。水車吱吱呀呀,重新轉了起來。農人挑著菜苗,在地裡補種菜蔬。連鴨子都是嘎嘎嘎一片歡叫。城裡,人們拿著鍋碗瓢盆,排著長隊在井邊接水。乞兒都拿著癭瓢,痛快地灌下帶有泥腥味的甘霖……

“得救了!”“得救了!”人們歡喜無限地叫著。烈日依舊肆虐,但地下已不再是一片焦土。在水的滋潤下,城市活過來了<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晨起,依舊是一片喧嚷而悠揚的叫賣聲。

但勞役並沒有停止,一部分民夫留下加寬、加固水渠,其他的被調去加固堤壩、疏浚河道。百姓不禁有了怨言。“我們還要趕著補苗呢!”“水渠不是通了嘛,還修什麼呀?”“旱成這樣,還築堤壩!水都快乾了!”周桂承也不安地問白秀才:“如此下去,不會激發民怨麼?”白秀才仰望天際片刻,鄭重勸道:“近幾日風聲如擊溼鼓,如流水揚波,激氣相磋。此風發屋折木,預示將有大水。若不加緊防範,一旱一澇,莊稼盡毀,顆粒無收。其他事宜,只好發動婦孺出力,鄰里相幫了。”

不幾日,風雲亂絞,暴雨傾盆而下,雨柱子比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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