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蘇苗苗晨起,背了藥簍要出去採藥,想跟白知縣說一聲,內院卻空無一人,只有阿秀在廊下澆花。喵神農懶洋洋地在太陽底下弓起背伸了個懶腰,叫道:“苗苗,別找啦,他一大早就帶人出去了。”
蘇苗苗道:“咦,今天是休沐啊!”
喵神農道:“喵!那還不好,正好睡一天好覺!”
蘇苗苗把它抱起來塞進揹簍:“別躲懶,跟我去野外走走。哎呀呀,揹簍都快塞不下了!你就不能少吃點麼?”
喵神農扭動一下,險些把揹簍撐破:“不能不能!我不去嘛,我要睡覺!”
蘇苗苗拿起砍柴刀徑自向外走。喵神農喵喵地唱了起來:“苗苗壞,壞苗苗,養個夫婿瘸只腳。小姑十五六七個,婆婆是個大老貓……”
“閉嘴啊,大老貓!”蘇苗苗沒好氣地喊道。
***
小毛驢悠然自得地在田坎走過。微風吹拂著地裡碧綠的稻苗,也吹著小毛驢動來動去的耳朵。
白知縣喊了聲“老人家”,下了毛驢,問地裡的老農:“去年田好種嗎?年景如何?”
老農搖頭道:“年輕人啊,這‘一年一季稻,十年九受澇’,年景不好才是正常的。年景好了,那是燒了高香,得了滿天神佛保佑。”
白知縣蹙眉道:“風調雨順,草木豐茂,種地卻這樣艱難?”
老農嗤笑道:“你這讀書人哪懂種地?雨多太陽好也沒用,你看這地,都是漚田,洪、澇、旱、淤、潮、滷六害俱全。我們種地呀,就是和老天爺夜爭,和土地爺爭,和龍王爺爭,爭來爭去,爭下一點活命的糧食來。老漢這一輩子就盼著那龍王爺行行好,讓每年這些水有地方可去,別淹了我的田!”
白知縣點點頭:“老人家放心,他會的。”他騎上小毛驢,翻開剛才畫下的圖紙,繪上這一大片漚田,點點頭,又往更遠處的山野行去。
傍晚,他買回了一個巨大的方陶盆。擺在廳裡的時候,大家都被它的大震驚了。
蘇苗苗收拾著醫館帶回的診箱:“你這是要做盆景?”
白知縣笑道:“也算吧。我想在這裡,做出一個小興化。”
他果真用泥石苔蘚和木頭,開始做一個微縮的興化。不止是興化縣,還有廣闊的郊野、接壤的城鎮。之後,再插上各色標記,註明想要動工修整的地方。
阿文扒在案几上,興沖沖地看著這個漂亮的大盆景,指指這裡,指指那裡:“這是縣署,我們住的地方。這是大縱湖,這是旗杆蕩!這是串場河、鹽靖河、渭水河、上官河、下官河、南官河、滷汀河……”
“不錯啊。”白知縣讚許道,“這些河渠,你都記得了。”
“那是因為主人夜裡看縣誌看圖紙,早把這些名字唸叨了無數遍了。”阿文掏著耳朵笑,“我要是還記不住就太笨啦,怎麼配給主人這樣的聰明人當書童呢<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喵神農嘲諷道:“還書童呢,我就沒見過這麼懶的書童。”
阿文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這個……我還是端過茶,倒過水的……”最初爭表現的勁兒過了之後,阿文就開始犯懶了。要怪這個主人實在是太親力親為了,他沒必要學得會察言觀色體貼入微嘛。
白知縣道:“是我不叫阿文幹活的。”
喵神農別過尾巴,拿後腿蹭起了臉:“你就慣著他吧!反正家醜不外揚。你可得努力活長點,你要是死了,這麼懶的書童到別家去,沒幾天就被打死了。”
阿文羞得拄著單拐往外蹦:“我去燒水!”
白知縣道:“他腿還沒好全呢,用他做什麼?”
喵神農道:“你哪裡是關心下人,竟是養兒子呢!”
白知縣笑了:“阿文不笨,我確實有傳他衣缽的想頭。小師叔,你覺得他如何?若果真能成才,也算我們後繼有人。”
蘇苗苗莞爾一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橫豎不大用他伺候,以後我常帶他出診就是了。”
白知縣笑著躬身施禮:“多謝小師叔。”
要做大工程不是那麼容易的。白知縣等人踩點看地形、水脈,回來圍著那大盆景,指手畫腳爭論了好多天,才定下了初步規劃。修圍、浚河、置閘的申請遞了上去,到入秋的時候終於得了批覆。興化縣衙貼出了告示,徵募無業遊民,興修水利,建堤築壩。
若說無業遊民,哪還有比那些剛出牢獄的旗杆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