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術是事先下在傀儡身上的,從它身上看不到來路。
“你想要什麼?”
傀儡下一句話聽起來很是陰森:“入洞者死。”
薛蓬萊走了過去,將傀儡撥開,傀儡就像斷線的風箏一樣栽了下來。他回頭望去,但並沒有捕捉到窺伺的目光。
他繼續往前走,轉過街角,突然飛跑了起來。
白麓荒神拾起了傀儡,擺弄它叮咚打著鼓,向遠方走去。他的一步,似乎不比人更長,姿態悠閒得似乎有些緩慢,可一步跨下,已現身百里外的荒野。狂風吹過長草,他回頭,模糊的面孔在風中有一瞬間的凝滯。
“到底告訴他了呢。”他輕快地說著,宛如輕煙流光一般,向南飄去。
薛蓬萊奔進了天慶觀。十六個黑衣人腰懸刀劍在林木深茂處的舊殿外駐守,此時都為他讓出路徑來。
密室之中,兩個男巫手持短杖,垂首叩頭。裡面的坐墊上,坐著一個滿頭華髮的老巫女,懷裡抱著一件用黑麻布密密包裹的物事<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見他進來,老巫女露出沒牙的嘴,嘆息般說道:“最後一面了。”
薛蓬萊道:“今後我當緊隨神尊左右,有沒有這道門,也無所謂了。”說畢,他揭下黑麻布,露出一面明晃晃的古鏡,縱身入鏡,不見蹤影。
密室的門立刻又被封了起來。十六個黑衣人再次隱匿在幽深角落。
夜來,一片漆黑,草間露水漸重。薛蓬萊帶著個小道童,挑著一盞燈籠,出現在山道上。
這是他重走過多次的路,每一次都沉默非常。在前面的密洞裡,他親手處理過那些用術法拘來的童男童女。
用玄蛇劍割斷那些童男童女的喉管時,他沒有動一下心。哪怕那個小丫頭緊抱他腿哭喚“舅舅”,哪怕那個男孩兒沉默而倔強地護住雙生兄弟,逼視劍鋒,露出了自己的脖頸。
這是必須的犧牲。
為他的理想而犧牲,是天下生靈的無上榮光。
他步履堅定地向前走去,張袖護著小道童的頭頸。
他踏上禿巖。
他劈開粗藤。
他推開塵封已久的石門,立刻俯下身去,掐訣在手,下一瞬洞中湧出的巨大蝙蝠就幾乎將他們淹沒。但一道無形的屏障將他們與蝙蝠隔開了。待一波蝙蝠飛去,他踩著厚厚的蝙蝠糞踏入洞中。小道童拿出一顆夜明珠,走在前面。離洞口不遠,還是泥石,但更往深處,便是千姿百態的石英鐘乳,奇詭瑰麗得不似人間所有。
但他目不斜視,直往前走。
直到小道童停了下來。
他接過夜明珠,看見了一面石壁。它像是半透明的血泊,裡面有什麼東西在不斷掙扎,欲破壁而出;又像是靜止的詭異水面,彷彿伸指一碰,人就會被突然出現的漩渦吸進石壁中。
“少都符。”小道童木木地喚了一聲。
一切靜寂如死,可是有什麼東西,分明已經改變了。
石壁中的掙扎咆哮停止了,上面的紅色像伸展的筋脈一般向四周散去。整個洞窟中的鐘乳石一瞬間都變成石榴紅色,轉瞬復歸潔白。
“少都符。”薛蓬萊面色冰冷,“禁制已除。凡擅入者,任爾擇選。”
夜色漸濃,黑得幾乎化不開。可在這團濃墨般的漆黑中,有一盞琉璃泡燈兀自明亮,似乎能把這黏稠的黑一點點稀釋、溶解。男子烏巾白襴衫,長身玉立,擎著燈步步登上峭壁陡坡,姿儀美好如月下舒瓣的優曇花。攙著他的紅衣少女輕盈如鶴,矯捷如豹,像初升的旭日,像乍開的榴花,行動間似乎都帶有火焰舞動的熱度和姿態。
“好一對璧人。”薛蓬萊冷冷地說。他看著白水部清雅體面的閒居士子衣冠,眼神越發幽沉。
他遺下的燈籠也飄了起來,高出樹杪,好像燃著一團幽碧色的鬼火。
“你快看!”李昀羲驚詫地叫了起來,“他在洞口等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