僕道:“即日起,我們府上便閉門謝客吧。”
那下僕不明就裡,聽得呂不韋此言,顯然有些不知所措:“若是老爺的門客前來,老爺也不見嗎?”
呂不韋權傾朝野之時,養了許多門客。正是這些門客,幫他蒐羅百家典籍,編纂《呂氏春秋》。
然而此刻,他既然決定淡出朝堂,這些便也用不上了。
呂不韋神色恍惚了一瞬,似乎是在回味自己那些輝煌的歲月,待回過神來,他眼中的光芒也跟著沉寂了下去。
“不見。”
門客們選擇追隨呂不韋,都是為了各自的前程。待他們發現跟隨呂不韋沒有前程可期之時,自然便會離開。
果然,不過幾日功夫,呂不韋的門客們便三三兩兩地散去,另謀出路。
好不容易傍上呂不韋大腿,卻很快又瀕臨“失業”的李斯,在呂不韋為他們這些門客提供的房舍中長吁短嘆。
他本為楚吏,卻因不甘碌碌無為,而去找荀子拜師。
學成後,他覺得自己或可在秦國大有作為,便選擇入秦,併成為了秦相呂不韋的門客。
原本一切都很順利,呂不韋頗為欣賞李斯的才華,決定找機會將他推薦給秦王。
然而,在這時,發生了長信侯嫪毐叛亂之事,呂不韋因此受到了牽連,在秦國朝堂上漸漸不得意。他為秦王舉薦賢才的計劃,自然也跟著無限後延。
彼時,李斯猶豫過要不要另謀出路。
但他思及呂不韋對他不錯,對方剛有失勢的勢頭,他便立馬離開,顯得他過於涼薄。再者,秦王依舊對呂不韋客客氣氣,呂不韋未必不能重拾昔日風光,他倉促間離開,也尋不到比呂不韋這裡更好的去處。
於是,李斯選擇留下來,幫著呂不韋繼續編纂《呂氏春秋》,為呂不韋出謀劃策。
那時的李斯,心中對呂不韋的未來,對自己的未來,還有些許期待。
可現在,隨著呂不韋閉門謝客,同僚們紛紛出走,原本熱鬧的小院變得門可羅雀,李斯只覺得一片迷茫。
他的不少同僚們,已經找到了出路,他的前路又在哪裡?
難道,他要放棄秦國,轉頭他國麼?可他是法家之人,離開了秦國之外,山東六國又有誰會重用他?
……
此時,長安鄉
嬴政與李令月正相攜而遊。無論咸陽如何風起雲湧,那股風浪都波及不到這處僻靜的村落。
自成為秦王以來,嬴政顯然很少能夠以這樣閒適的姿態出遊了。
哪怕冬日的長安四下裡光禿禿的,沒什麼好看,他依舊心情不錯。
“這等荒涼之地,日後居然會取代我咸陽成為國都,實在讓人難以想象。”
嬴政站在一處視野極開闊的地方,負手而立。
“那也沒辦法呀,誰讓陛下的咸陽宮讓那西楚霸王給燒了。要將廢墟推倒之後重建咸陽王城,可比直接找一塊新地來修建國都成本高多了。”
李令月道:“長安如今雖什麼都沒有,但勝在地理位置極佳。”
嬴政的黑眸中方才還有一些暖意,此時不知是不是因為聽到了“咸陽宮被燒了”之語,眉頭微微蹙起,俊美無儔的臉龐上籠罩著一層陰翳。
李令月道:“這個話題可是陛下先挑起的,因為這個話題而不高興的也是陛下。往後提到這些,孤究竟是順著你往下說呢,還是主動岔開話題呢?真是愁人!”
她伸出手,似是想撫平他眉宇間的褶皺,半途卻轉了個方向,拍了拍他的肩。
“別讓人為難吶,陛下。你若是高高興興地出來,陰沉著一張臉回去,讓人瞧見了,還以為孤沒有招待好你呢。”
嬴政捉住她的手,將她的手從自己的肩上扒拉了下來:“寡人記得,這長安之主是寡人,何來招待一說?”
“可你將長安的使用權給了孤,現在,孤也算是這長安的半個主人吧!”
李令月絲毫不知道何為客氣:“總之,別再皺著眉了,陛下,笑一笑吧——說起來,我還從來沒見你笑過呢。”
說著,李令月主動與嬴政拉開了距離,認真地端詳著他的臉,似是在思考,他笑起來時會是什麼樣的。
唔……有點難以想象呢。
嬴政瞥她一眼,給了她一個高傲的眼神。
跟在嬴政和李令月身邊的人,對這一幕早已見怪不怪了。
旁人對於秦王都是或敬畏,或憎惡,可這大唐太女在秦王面前卻極為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