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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68】

種天然優越感,打心眼裡看不上他這個卑若草芥的泥腿子——

人分三六九等,尊卑貴賤,這是世間的規則,僅憑他一人之力無法撼動。

但從未有哪個世家子弟能像裴瑕這般,叫謝無陵恨得牙癢癢,恨不得將這瞧著仙氣飄飄、不食人間煙火般的正人君子摁在地上,揍成個狼狽不堪的豬頭。

捏著酒杯的大掌不覺攥緊,連帶著銀盃好似都有些變形,謝無陵眸光森森地盯著對座之人,仰頭飲盡杯中酒,彷彿在啖其肉、飲其血。

“我自是比不上裴大君子的能耐。”

微涼酒水入腹,稍稍壓下些火氣,謝無陵擱下酒杯,反唇相譏:“裴大君子多有能耐啊,那樣高的門戶,那樣多的奴僕,都護不住一個懷孕的弱女子,讓她一人流落險境,從洛陽逃亡到金陵,一路挨餓受凍,擔驚受怕,明知你就在淮南,她寧願繞過淮南去嶺南,也不願去尋你這個郎婿……嘖嘖,真是好大的能耐!”

“謝無陵。”

“別急,我還沒誇完呢。”

謝無陵就看不慣他那副雲淡風輕的假模樣,又喝了杯酒,散漫的嗓音挾著三分醉意:“你那些能耐也就用在我們這些無權無勢的小老百姓身上,然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世上比你裴氏有權勢的也不在少數,難保風水輪流轉,下一個被強權壓迫的不會是你們裴氏?誒,你先別急眼,我這也不是咒你。要我說,這長安城就是個是非之地,你看這回,真叫你將嬌嬌帶回來了,她還不是又

一次陷入險境?”

“要我說,你若真的想嬌嬌好,不如放開手,成全我和嬌嬌,讓我帶她回金陵過我們踏實的小日子。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從前謝無陵最看不慣有人在他面前掉書袋,現下輪到自己掉書袋,倒生出幾分洋洋自得——

瞧他說的多好,都會引經據典了,可惜嬌嬌不在,不然定叫她刮目相看。

裴瑕板著臉聽著這些,只覺胡言亂語,不知所謂。

“謝無陵,念在你對我妻兒的恩情上,我可以容忍你這些時日的狂悖無禮。但你須得明白,人的忍耐有限。”

裴瑕坐姿筆直,語調雖一如既往的清冷無波,漆黑眼底卻透著一絲危險:“誠如你所言,長安乃是非之地,你最好速速離去,莫要再作停留,免得將性命也搭上。”

“這就不勞裴大君子擔心了,我這命賤得很,閻王瞧不上。”

謝無陵看著裴瑕,雖知沒什麼希望,但藉著幾分酒勁兒,還是忍不住道:“嬌嬌在金陵時,雖然很少提起你,但每次提到你,話裡話外都透著些崇敬。哪怕你當日將她從我身邊搶走,她也沒說你半句不是,只說你是君子,會替她討回公道。裴守真,你若真是君子,為何不能成人之美,成全我與她?非得做那等棒打鴛鴦的惡人?”

“謝無陵,你喝醉了。”

“我沒醉。你先前因著嬌嬌腹中子嗣,才將她帶走。如今孩子生下來了,大不了你留著孩子,放嬌嬌和我走?以你這條件,也不怕尋不到新婦吧。”

謝無陵雙眸灼灼地盯著裴瑕,深邃眉宇一片清明:“反正你與嬌嬌並無感情,不是麼?”

眼前之人的反問,驀得讓裴瑕想起妻子誕下孩兒的第二晚。

他深夜歸家,明知她已入睡,卻仍想看她一眼。

燈光下她睡相恬靜,溫婉可人,然而當他撫上她的臉頰時,她口中卻呢喃著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謝無陵……”

他的妻子,剛生下他的孩子,卻在夢裡喊著其他男人的名。

當時他額心猛跳,一如現下,心底湧起一陣前所未有的濃郁惡念。

“謝無陵,你若再胡言半個字,莫怪我翻臉。”

“我哪裡胡言?你與嬌嬌盲婚啞嫁,本就沒什麼感情。若是她信你,愛你,又怎會明知你在淮南,還要捨近求遠,去那山高路難的嶺南?連枕邊人都無法全然信賴,這叫有感情麼?裴守真,你別自欺欺……”

一個“人”未出,對座之人忽的起身,單手撐著案沿,另一隻手牢牢揪住他的衣襟。

一向清冷如玉的人,此時面罩寒霜,眸光沉鬱:“謝、無、陵。”

謝無陵分明從他眼中看出那強烈翻湧著的卻剋制著的冷戾,原來,君子逼急了是這副模樣。

“你說,如果讓嬌嬌看到你這副模樣——!”

揪著襟口的大掌忽的狠狠往旁一甩,謝無陵一個不防,整個人連帶著桌案上的杯盞酒菜一起稀里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