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那恕媳婦自覺沒錯,不跪。”
沈玉嬌語氣平靜,王氏怒不可遏:“你忤逆婆母,簡直大逆不道!”
沈玉嬌看著她:“母親是以為郎君不在了,便能隨意磋磨我麼?”
王氏啞然,又聽她道:“那母親想錯了。或許是郎君猜到有今日,征戰之前,曾給我留了一封放妻書。”
王氏驚愕:“他…他怎麼……”
“這麼傻?”
沈玉嬌抿唇,心口那陣鈍鈍的痛意又襲上來,她悄悄掐緊掌心,道:“是,我看到放妻書時,也覺著他傻。”
明明說生同衾,死同穴的那個人,也是他。
怎麼臨了了,改主意了,願與她和離了。
而這封放妻書,卻恰恰捆住她,叫她每每想到都痛不可遏。
“那封信我藏著,連我母親都未曾告知,您是這世上第二個知道這封信存在的。”
看著一臉難以置信的王氏,沈玉嬌道:“我告知你,並非炫耀,或是威脅。只是想叫你知曉,我而今仍待在裴氏,並非貪戀裴氏婦這個身份,而是因著我心裡尚未放下他,我願意繼續為他的妻,願意繼續為他操持這個家,為他照顧幼兒,伺候寡母,甘願為他獨自度日,繼續守寡。”
“但倘若有一日,我放下他了,想要開始新的生活了,我便不會再任由自己沉湎過往,我會離開裴家,離開這座府邸。”
稍頓,她道:“另嫁他人,或是終身不嫁,也皆由我的心意,而非您來決定。”
她嗓音不輕不重,在這擺滿裴氏列祖列宗的闃靜祠堂裡,卻是擲地有聲。
王氏面色變了又變,無法置信,連聲音都顫抖著:“你你…你怎敢如此放肆?怎敢如此膽大包天?你說這些,可對得起守真?對得起他待你的一片心意?”
沈玉嬌心下澀然,垂著眼睫,苦笑呢喃:“正是對不住,才覺放
() 不下。”
倘若她是那等毫無心肝的,早拿了放妻書跑了。
正是有情,才被束縛。
想到這,她問王氏:“當年母親不肯改嫁,也是念著公爹的情意吧。”
王氏不防她這一問,表情僵凝,而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她當年,為何不改嫁呢。
也無外乎三個字,放不下。
放不下裴蘅之的情,放不下裴府這堆爛攤子,放不下年幼的兒子……
且她也沒什麼想嫁的人,不如留下。
這一留,就是一輩子。
之後也不是沒有後悔過,畢竟漫漫長夜,孤枕難眠,是人,都會覺著寂寞,哪怕有個可心可意的人,說說話也好。
但已經過了這些年了,後悔也沒用。
自己選的路,只能咬咬牙繼續走,若是中途撂挑子,反倒惹人笑話。
可若叫她下輩子再選,還守寡嗎。
王氏遲疑了。
太苦了。
這大半輩子,熬得太苦了。
可是旁的人都是這樣熬過來的啊。
那麼多牌坊都立著呢,那麼多節婦的傳說都傳揚著呢,她怎能熬不住呢。
她咬牙熬下來,覺得自己總算要熬出頭了。
可現下,這沈氏卻告訴自己,等她放下了,她就不熬了。
憑什麼啊?這沈氏憑什麼能不熬?說撂挑子就撂挑子呢?
王氏臉色灰敗,心下驀得生出一種恐慌,就好似她這一生看似正確的堅守彷彿一個笑話,即將被打碎。
她不甘地看向沈玉嬌:“你怎能如此無恥,說出這種話?虧得你也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女兒,竟然這般不守婦道,無法無天?來人,來人啊,去將沈夫人請來,我倒要問問看,她是如何教出這種女兒來的。”
外頭的婆子婢女躊躇著,要進來。
沈玉嬌冷淡瞥了一眼,那些僕婦便遲疑了。
王氏這些時日病著,府中已是沈玉嬌掌家。
且未來這裴氏指望的小郎君,是沈玉嬌所出。
王氏怎感受不到權力的偏移,心下大恨,連連冷笑:“好,好,真是好得很。”
“你我本不必弄得這般難堪。我帶孩兒來聞喜前,就定下決心,倘若你願與我平和相處,我也願替郎君,為你養老送終,讓棣哥兒在你膝下承歡。但你這些時日的作為,實在令人心寒。”
沈玉嬌深吸了口氣,“或許也得與你道聲謝,若非有你前車之鑑,我也許便一門心思安分守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