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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七節 流禍

對於親人的離去,王福寶早已變得麻木。就算是在自己身邊,很多同伴也是活活餓死。村子裡認識的人越來越少,經常是一個晚上以後,第二天家裡就有人躺在床上死掉。都是餓的,都覺得睡覺就能省下糧食。可是誰能想到,很多人就是這樣沒了。也許,他們在睡夢中死去的時候,能夠飽飽吃上一頓吧?

王家的田地早就賣掉了。二十多畝上好的良田,只賣得不到三兩銀子。買地那人說了,這還是看在王福寶父子倆實在可憐的份上,才額外給了高價。若是再往北邊走,那邊的土地更是便宜,五兩銀子就能買到上百畝。

王福寶和他爹一路打著短工往南邊過來。都說南邊可以吃飽,實際上也是這樣。北面有戎狄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也只有南邊還有活路。聽說,朝廷運糧的源頭都在南方。推算下來,那邊必定要比這邊強得多。

大災,往往伴隨著瘟疫。

王福寶他爹開始咳血。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時候染上了病症。沒有郎中,也沒有藥材,只能是挨著撐著往南走。一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王福寶發現自己的爹沒有起,過去喊了兩聲,推了一把,才發現自己的爹身子已經僵硬裡,半夜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死的。

死了也好。至少,他不用在捱餓。

王福寶哭得昏天黑地,到頭來,也只能淺淺挖了個坑,把屍體埋進去。他甚至不敢多在這件事情上耗費力氣。若是坑挖得深了,說不定自己頭暈眼花掉進去就再也出不來。肚子裡沒有糧食,實在是沒有力氣啊!

兩隻腳走路,速度太慢。

一路上,能吃的東西都吃了。草根和樹皮都是耳熟能詳的糧食。當然。它們不是地裡長出來的莊稼,卻能吃,能頂餓。路過睢縣的時候。王福寶看見一家五口在野地裡挖觀音土。老爹活著的時候,一再告誡說那東西絕對不能吃。就算餓到受不了。最多也就是吃兩口騙騙腸胃。那戶人家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可是看見吃的東西,誰還忍得住?結果,一家子大大小小吃了一大團。到了晚上,五個人捂著肚子喊疼,從夜裡一直叫到白天。太陽出來的時候,活活脹死了。

以前王福寶只聽說過拉不出屎拉很是難受。這一次,他算是真正見識到了。那吃了觀音土的男人拼著力氣蹲在地上。一個多時辰過去了,****都掙得流出血來,腸子都有些脫出,卻什麼也拉不出來。災荒時節,女人也不避諱什麼。大家都是災民,女人當著王福寶的面也式樣蹲下去解手。那模樣慘啊!與其說是在方便,不如說是在受刑。女人疼得受不了,從地上隨便撿起根木棍塞進嘴裡咬著。也不知道餓得半死的人究竟哪裡來那麼大的力氣?乾硬的樹枝被她活生生咬成了木渣。那女人連站都站不起來,穿起褲子的力氣都沒有,地上除了一小攤血水浸溼的泥土。什麼也沒有留下。

亂了,很多人都亂了,很多事情也亂了。

路上。王福寶看見有人在吃人。

那鍋裡煮著的確是人肉。手巴掌的樣子,王福寶還是能夠判斷清楚。很瘦,很枯,鍋裡的沸水錶面浮著一層泡沫,白膩膩的,看了就讓人覺得噁心。可是鼻子聞到的熟肉味道卻令人饞涎欲滴。十幾個漢子圍在鍋邊吃肉,王福寶實在忍不住了走過去,等到發現事情不對,想要逃跑已經來不及。幸好。那群漢子沒有動手殺人,只是問他餓不餓?吃不吃肉?

為什麼不吃?

餓到快死了。管他是什麼肉,先吃了再說。

王福寶終於吃了一頓飽飯。幸福得他眼淚直流。記憶當中,這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吃肉遲到飽。雖然噁心,雖然端起碗筷的時候有種本能的抗拒。可王福寶還是無法抗拒生理上的誘惑,把漢子們給他的那塊熟肉吃得精光。

吃人這種事情,有了第一次,也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這些人是一群流賊。最初的時候,其實大家都是百姓。只是餓得實在受不了,路邊到處都是屍體,也就尋思著這人吃五穀雜糧,應該可以當做糧食看待。所以嘗試著砍掉屍體腿腳煮了煮,沒想到味道還不錯。

天天吃人肉,畢竟不是長計。

王福寶發現這群人眼睛裡都在冒著綠光,就算是看待自己也是這樣。就像山裡的狼,野地裡的餓狗。

就算是吃過人肉,也還是想要和正常人一樣,吃吃糧食。

為首的漢子瞄準了附近的大戶人家。他說話很直接,很有號召力:“只要衝進去,就能吃飽飯。”

說是衝,其實就是打。有錢人家都有圍牆,聽說那是一個秀才。嚴格來說,還算不上是大戶,最多隻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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