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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拜我為師可好

“你說什麼?你確定?你再說一遍?”

天不怕看著這個自稱是花恨柳的傢伙,心想這人怎麼還信不過自己啊!明明已經告訴他自己出身四愁齋、告訴他自己其實也是很了不起的了,他還扯一張不高興的臉來問自己。

這要在世人看來,能得愁先生解疑答惑,那至少也得值四五串——不,至少十串糖葫蘆的錢啊。

腹誹是腹誹,但對方同時也是自己未來的岳父大人——岳父麼,大都是不怎麼看得起自己的女婿的,總是想方設法考量本事大小。

天不怕覺得自己表現的機會來了。

“就是沒有姓柳的,歷朝歷代就沒有柳姓這一說,各國各地也沒有哪個人是叫柳某某的。”

“胡說!”花恨柳聽後大怒,“史書上明明有寫,柳下惠不姓柳麼?”

你一黃口小兒,任你出身再怎麼有*,話也不能亂說。他心想道:幸虧我也是讀書人,險險被這童生唬住。

“沒有胡說!”天不怕頭一次聽人說自己是胡說八道,在他看來這不是單侮辱他個人的能力、學識的問題,更重要的是這已經辱及師門了!這是**裸地質疑師門的威信,這是明目張膽地嘲笑老祖宗沒有眼光!

“你懂什麼!你有什麼資格說我胡說?”小傢伙怒起來,挽起袖子,鼓起了腮幫子,一副要拼命的架勢。

“史書是什麼?史書就一定對麼?”他決定拼命前先和這無知的書生講講道理:“‘柳下惠’說的怎麼一回事你知不知道?”

花恨柳簡直要怒極反笑了。

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問我知不知道了?“才子”這兩個字難道只是因為自己的王侯身份別人才雙手捧來讓笑納的麼?是隨便扯一張大旗上書“才子”二字天下人就跟著唸的麼?是商人做生意一樣靠著一方漫天要價,一方坐地還錢就能買得到的麼?

然而,文人有文人的氣度。

更何況,他是“柳安樂”時,還是天下聞名的文人。

吵,不能說明問題;罵,顯現不出文人的儒雅大度。

他採取的策略,叫做“背書”——當然了,文人們自己是不會用這麼庸俗的字眼稱呼的,他們發明了另外一個意思差不多但聽上去更有格調的詞——引經據典。

“柳下惠,魯賢人公子展之後,名獲字禽,居於柳下,諡惠,季其伯仲也。後門者,君子守後門至賤者。子夏言昔柳下惠衣之弊,惡與後門者同,時人尚無疑怪者,言安於貧賤,渾跡而人不知也。非一日之聞,言聞之久矣。”

柳下惠的故事,大熙朝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足走夫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說的是古時候叫做柳下惠的人,一次出遠門的晚上住在都城門外。當時天氣嚴寒,忽然有一位女子來投宿,柳下惠恐怕她凍死,就讓她坐在他懷中,用衣服蓋住她,一直到第二天天亮也沒有發生越禮的事。

鼎鼎大名的道德標杆,他怎麼會不知道!

待花恨柳背出,倒要看看童生如何解釋這“柳下惠”一事時,卻見天不怕拼命的架勢送下來了,鼓起的兩腮又重新糾結了眉毛、嘴巴擺出一副愁悶的樣子——花恨柳捕捉到了由“拼命”到“愁悶”變化的過程中間,另外一種稍瞬即逝的表情。

那是一種看到了白痴才會擺出的表情,這表情有一個明顯的特徵,便是翻!白!眼!

“你不覺得人其實是挺可悲的麼?”天不怕提不起來和花恨柳拼命的精神了,他覺得像自己這樣被老祖宗看重、被天下人尊崇的“人傑”和一個白痴一樣的人拼命實在不理智。他嘆口氣,想講一講大道理。

“譬如拿糖葫蘆來講,糖葫蘆是這時間最美味的東西了……”他記得當初老祖宗講大道理的時候也是從小處入手的,老祖宗說世上萬道相通,以小見大、以近見遠對於那些天資愚鈍或者不經人事的人來說相對比較容易——當然了,他認為自己是屬於後者,還是個孩子,經歷的人情世故太少;而這花恨柳……

想到這裡,他略帶憂愁地又瞥了一眼:愚鈍啊!

“旁人都說一兩銀子是這世上頂多的錢,一輩子都花不完。一兩銀子可以換一千個銅錢,一千個銅錢可以買五百串糖葫蘆,所以一串糖葫蘆值兩文錢。”天不怕掰著手指頭想了想,“問題就出在這裡了:旁人拿來給我的時候就說這一串值兩文錢,可這一串真的是值這些錢嗎?”

花恨柳剛開始聽的時候還感覺莫名其妙,但是聽到這句“旁人嘴裡說值兩文錢的東西就真的值兩文錢”時,忽然有種大徹大悟的感覺:就是這樣的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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