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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戲裡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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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先生面白無須貌岸然,東拉西扯狀激昂,小方子越瞧越不順眼,越聽越是生氣。此時果然已將諸葛亮說到天上去了,先生雙目含淚,語聲激動:“武侯一生鞠躬盡瘁,嘔心瀝血,當真是名垂青史,光耀千古!此回說到將星殞地丞相歸天,蜀國上下無人不悲慟萬分,哭死者不計其數。後人以千百詩篇詠歎,以杜工部之作流傳最廣,今日鄙人再與諸位共誦之,以懷千古忠武侯!”

丞相祠堂何處尋,錦官城外柏森森。

映階碧草自春色,隔葉黃鸝空好音。

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語聲慷慨而悲涼,調緩韻悠長。眾人情不自禁隨之吟詠,到得最末一句,已是齊聲共誦。旋即語聲一落,先生閉目噓唏,聽客扼腕長嘆。當然還是有兩個另類,薛萬里面無表情不開口,小方子一臉悻悻扭過頭。說書先生睜開雙目,揚眉振聲:“前塵往事猶可追憶,我輩怎能忘,男兒當自強!時下朝政漸頹,亂相已生,內有奸臣亂黨作祟,外至東胡西涼虎視眈眈,加之饑饉並臻天災人困,我神州大地正於水深火熱之中!既詠武侯語諍諍,應念黎民眾蒼生!國難方殷,豈可苟生?莫待他日空悲嘆,立志胡不在此時!”

醒木復起,掌聲雷動。說書先生話風一轉:“鄙人學藝不精,言辭粗劣,不當之處還請海涵。可憐一介窮酸,路至半途便囊中羞澀,還望諸位相助一二,在下不勝感激。”說罷收了摺扇,目光掃過全場——

眾人回過頭去喝茶,扭過身來聊天,全不搭理,只當沒見。本來也是路過,又不是專門兒來的,萍水相逢,聽聽就給你面子了,拍拍巴掌當捧場,還要收錢的麼?免了罷!先生嘆一聲,低頭默默收拾物什。忽一人道:“去,給錢!”眾人聞聲看去,原來是那鬍子大漢。邊上少年皺眉回道:“你看人家都不給,就你在這兒瞎逞能!”大漢斥道:“幹聽不給錢怎成?嘿,你不要臉,我還要了!”此話一出,眾人齊齊大怒!你給你的便是,又胡說八道甚麼!說這下他討了個好兒,卻連別人也罵了,當真是不看事兒!兩個怪人,一般可惡!但眼睜睜瞅著那小不要臉都拎著臉上去賞銅板了,自家若是再不打賞,豈不成了——

少時桌上擺了七七八八數十銅錢,說書先生拱手微笑致謝,收起打點行囊。散場兒了。也該上路了。眾人漸次起身,前後走出路邊茶棚。先生低著頭收拾行李,忽而吟道:“人誰無一死?但恐不得其所耳。問君愁有幾千?何故萬難開顏?”語聲低微,幾不可聞。薛萬里陰沉著臉正要去牽馬,聞言悚然止步:“先生何意?”

“話本無心,聽者有意。”先生不抬頭。薛萬里默然片刻,又道:“愚心有所擾,幾番思之未解,還請先生指點。”先生低頭不答,復吟道:“人生一場大夢,半昏半醒之間。逝者無夢無悲喜,擾時且思良苦意。”

“良苦意!良苦意!”薛萬里怔立當場,神遊物外。小方子牽馬大叫:“老薛,走了走了!”少頃見他不理,氣沖沖跑過來:“傻子!又犯傻了麼?”先生收拾好行囊,將行,薛萬里忙攔住,恭聲道:“先生高見,薛某謹受教。”先生微笑不語。小方子見狀又驚又奇:“老薛,你倆說啥了?”薛萬里不作理會,又道:“薛某仍有一事不明,先生——”

“事後莫提身後事,程前何以問前程?”

薛萬里聞言一愕,旋即動容道:“前路叵測,何去何從?還望先生指點。”先生笑道:“彼自心知,何有此問?”薛萬里又是一驚,面生敬色:“心緒紛亂,去留難定,還請先生解我心結。”說罷深施一禮。看這二人眉來眼去語意隱晦,小方子早就心下生疑,連連打量間暗自戒備:“粗魯老薛竟然文縐縐說得客氣,說書先生一臉笑眯眯假裝高深,這倆人一般神道兒,準沒好事!”他心裡嘀咕著,那說書的只微笑不語,作寶相莊嚴狀。

薛萬里靜候片刻,見先生無意開口,忙道:“小方子,快拿銀錢。”

半晌,小方子尋了一角碎銀,戀戀不捨遞過去。

先生眼皮也不抬,視若無物。

小方子微覺奇怪,撓撓頭又掏出一塊兒大銀遞上,嘟囔道:“胃口還挺大,這總成了罷?”

先生不動聲色,視之如糞土。

小方子大奇,世上還有不愛錢的?這人神仙還是傻子?忿忿然拿出一整錠銀子舉起來,面上連連冷笑,只欲一探深淺。先生一把抄過,微笑頷首揣懷裡,撥開二人飄然而去。長個教訓罷,世上沒有不要錢的騙子,一時不要錢只為騙你更多。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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