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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嫁給前朝小將軍》最快更新 [aishu55.cc]

邕朝,長平三十三年。

陪都。

建在地下的天牢深不見底,光都照不到的地方,縱然插翅也難飛。

二十七歲的陸懷海被關押此處,聽候發落。

鋪在牢底的秸稈發了黴,與刺鼻的血腥味一混,勉強能算作這兒的“特產”。

陸懷海不知自己被關進來有多久了。

失去了對光的感知後,他難以捕捉流逝的時間。

沉朽的牢門被推開,幾道腳步聲劃破了靜寂,向他步步逼近。來的人手上拿了火把,橙黃的光暈由遠及近,刺得久未見光的陸懷海瞳孔微縮。

但他不閃不避,眼睛直視來人的方向,直到那個老熟人停在了他面前。

“陸大人,別來無恙。”

浙閩總兵官、武昌伯丁彥。

別來無恙四個字出現在這樣逼仄的牢房,實在是過於好笑了。

陸懷海面色平淡,他並不意外來的是丁彥:“恕在下枷鎖纏身,未能遠迎。”

此人死到臨頭,居然還有心情反唇相譏?丁彥撫著自己的長鬚,哈哈大笑:“陸大人吶,在下很是好奇,時至今日,你可曾後悔那日帶頭上疏,諫言開放海禁?”

祖皇帝祖訓,片板不許下海。

此律令一為集權,二為防倭。身為手掌重兵的抗倭將領,陸懷海竟敢上疏破祖訓、開海禁,怎能不讓皇帝震怒、朝野激盪?

陸懷海坦然回答:“外賊可殺,內奸難除。海禁一日不開,百姓沒有活路,倭寇便一日不絕。沒有誰的身份比我更適合剖開這一點。”

他的話極懇切,裡頭的道理,聰明人丁彥當然懂得。

沿海一帶,倭寇長驅直入,甚至一度打到過陪都,若非有陸懷海這個不世出的奇才,恐怕情況早就惡化到無法挽回的境地了。

而倭寇為何不絕?

是因為他們三頭六臂,勇武難敵嗎?當然不是。

東南沿海,人多地少,通商是許多人賴以生存的法子,嚴禁通番後,海面戒嚴。老百姓沒有飯吃了,為了養家餬口,不想被倭寇搶,就只能跟著倭寇去搶別人。

此情此境,倭患自然不絕。

丁彥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陸懷海話中的未竟之意,道:“陸大人逃避了在下的問題。”

“是,我後悔了,”陸懷海不打算遮掩自己的心思,他的眼神和他的為人一般澄淨:“我雖無有妻兒,卻也有父兄族人,帶累他們非我本意。”

這正是丁彥此來的目的,他語調忽而一轉,道:“那日讀過你的奏疏,皇上氣急罷朝三日,深惡之下,本欲將你陸家全族殺之而後快,可巧的是,那日皇上經過千鯉池,聽見有宮人議論起幾個寡婦的故事。”

陸懷海眉心一跳。

陸家一度被人譏諷為寡婦門楣——陸懷海的親爺、兩個叔叔,和若干庶支的男性族人,接連戰死在延綏,留下了一院子的寡婦,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丁彥繼續道:“寡婦們的丈夫皆是為國捐軀,皇上不忍牽連,是以,只下旨斬你一人。”

陸懷海道:“多謝。”

不牽連陸家,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這些年為了募兵打仗,他站過隊、亦得罪過人,一朝失勢,牆倒眾人推,也無甚稀奇。

見陸懷海淡定得過了頭,彷彿聽見的是旁人的死訊,丁彥不由道:“你家人是沒事,可你若只是被輕飄飄地砍個腦袋,皇家顏面置於何處?說句大不韙的,皇上這口氣也無從紓解。”

陸懷海眉目依舊,道:“凌遲抑或是車裂?”

丁彥搖頭:“皇帝下令,要廢了你的武藝,穿了你的琵琶骨,再從陪都走陸路押解回京候斬。”

兩都相距幾千程,快馬跑一趟也要月餘……囚車押解犯人回京,恐怕沒有兩個月走不下來。

今上在折磨人方面,很是有些巧思。

陸懷海輕笑,問:“何日行刑?”

丁彥答:“今日午時。”

兩人便再無話可說。

正午,驕陽烈烈正當時。

從京城趕來監刑的天使,帶著“彈琵琶”的匠人來到了刑場。

眾人皆知,陸懷海一手左手刀使得是出神入化,所以天使很是貼心地叮囑匠人,別弄錯了方向,要穿的是左邊琵琶骨。

鐵釺沒入肌理,捶擊之下,與骨骼共同發出震耳的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