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功夫不到,遠處又傳來些許動靜,窸窸窣窣後,出來一位黃衣男子。
他明明站得很遠,聲音卻清清楚楚,如在耳畔:“美人兒,哭什麼?”
叢不蕪自始至終都很從容,斐禁彷彿對一切都置身事外,只有鼠嬰目不轉瞬,緊張得快要活過來。
明有河像是沒看到黃衣男子身在何方,睜著一雙淚眼左右盼望,啜泣連連:“小女子……”
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又哽咽起來。
黃衣男子無奈走近了些,嘴裡似乎翻來覆去只會一句話,依舊問著:“美人兒,哭什麼?”
明有河抽噎一陣,才看著他顫聲道:“郎君,奴家遇到一個命師,他說奴家命裡缺心……”
“是嗎?”黃衣男子謹慎地環顧四周,五官詭異僵硬,直到八方寂寂,才又向前幾步,“實不相瞞,在下也曾被選入仙府,修習過占卜之道,若美人兒願意,在下可以……”
明有河此時膚白勝雪,鬢邊牡丹無疑讓他看起來有萬種風情。
黃衣男子的脖子僵硬地挺直著,漸漸感覺到了心臟的跳動,口水連咽,再也按捺不住,加快了步伐。
他的走路姿勢似飄似飛,堪稱離奇。
明有河淚眼婆娑,黃衣男子伸開兩臂,想要將溫香美玉環抱懷中,“美人兒……”
明有河故意歪了歪頸項,牡丹隨即墜地,“我的花……”
黃衣男子大獻殷勤,彎腰將牡丹撿起,“美人兒,讓我看看你的心還在不在?”
叢不蕪眉頭微揚,這朵黃花,是個左撇子。
這就夠了。
“美人兒”赫然一改面色,眼疾手快地一把掀了黃衣男子的衣衫,不光模樣變了,嗓音也大有不同。
黃衣男子看著比自己高出兩個頭的明有河,眼前青青白白,迷濛一瞬。
明有河上下嘴唇一碰,逼問道:“郎君,你怎麼沒有腳?”
他豈止是沒有腳?
薄薄春衫下,只有一條堅韌的綠莖,根冠拖著不計其數的雜亂根鬚,在滿地的竹葉上迤邐。
除了一雙手和一顆人頭,他什麼都沒有。
難怪他面容怪異,走路弔詭。
黃花眼見迷境無用,魚死網破地一翻頭顱,開出一朵黃花,想要故技重施,再次吐出臭氣。
明有河一把將他的花苞捏住,“憋回去。”
黃花自然不肯束手就擒,虛幻的黃衫頃刻褪盡,花莖來回彎折,想要再開出一朵黃花。
可惜只是垂死掙扎,徒勞無功。
叢不蕪折了一節竹枝,揚手捅到花莖裡,向下用力,劃出一道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