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而尊貴,本也就沒有那樣普度眾生的慈悲心腸。
雖然他不說,可是處得久了,她卻讀得懂他。
當年是他自己丟棄這大好山河不要,可是在先帝駕崩之後孤身來了這環境險惡的軍中,其實也不無負氣的意思。
何況——
他那穩坐朝堂的兄長成武帝對他,本來也就是沒懷好意的。
他從來不說什麼,她也說不清楚她那時的滿腹怨氣到底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他,卻是打從心底裡為他覺得不值。
他的視線一直落在遠處,身上銀色雪亮的戰甲,將面部線條反襯得更加剛毅,緩緩地勾唇,明明不能稱做是微笑的一個表情,卻有種邪魅入骨的味道。
“你想說什麼啊?”他拉長了聲音,懶洋洋散漫的調侃了一句。
她啞然失聲。
人在軍中,每天面對的都是無止境的鮮血和戰爭,也許她是快被這環境逼瘋了,竟然會生出這樣瘋狂的念頭來,居然想要慫恿他。
有些話,說出來就是大逆不道,要人頭落地的。
他顯然明白她話中所指,但卻並未點破。
“時辰到了,我先走了。”他道,雙腿一夾馬肚子,策馬走了出去。
她駐馬在高處的冷風裡,擰眉目送。
烈日寒風之下,他探手入懷,掏出虎符甩給她。
她下意識的抬手接了,本來渲染了他體溫的虎符只在空氣中一過,再入手時已經寒涼刺骨。
“祈禱我能平安歸來吧,如若我能——”他的聲音冷澈,毫無情緒起伏的留下來,“到時候我們再好好的談一談這件事。”
他走的灑脫不羈,也高貴從容,自始至終我行我素。
他留給她可以調動三軍的虎符,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就這樣輕描淡寫的託付給她,可是真的走出去的時候,卻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為表誠意,他只帶了區區三百人就去赴了北蒙軍首領那一場明顯不懷好意的鴻門宴。
她站在高崗上,目送他的背影一點一點融入眼前漫天荒涼的風景裡,手裡捏著重新被攥得熱燙的虎符,全身的血液卻都因為他臨行前那隱晦的一句話的暗示而激盪不已<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既然都是要拿性命去拼,他們為什麼就一定要去守別人的天下?
她興奮緊張的有些忘我,那一刻,心裡是前所未有的鬥志昂揚。
帶了虎符回營調兵,顧布疑瘴的安排好大部隊在敵軍營地正前方做出準備迎接他歸來的準備,她又暗中調派了五千精兵,自己親自帶隊,從一條隱秘的山澗險途斜插繞到敵營後方包抄突襲。
北蒙人本來就沒安好心,就是打著強擄扣留他這個當朝親王而逼迫對方妥協退讓的主意,因為那時候他們就知道他麾下戰將個個勇猛,更不乏謀略過人,可以代他在軍中指揮若定之人。他們要強取的可能性不大,並且連續的幾場戰事之後,兩邊軍中計程車兵都士氣不齊,各有倦意。這種情況下必須要休戰整頓,試探性的邀了殷湛詳談,而這個人——
居然自負的答應了。
北蒙軍早有準備,帳中設宴,一開始雙方各懷鬼胎虛以委蛇的“談了談”可是想要切入正題的時候,殷湛卻屢次故意的岔開了話題。
從午後一直到入夜,帳篷裡的酒肉香氣似乎都逐漸冰凍凝固了起來。
殷湛這態度詭異,北蒙人終於不堪忍受,公然翻了臉。
顯然殷湛帶來的人手有限,帳篷裡不過四個貼身侍衛,而對方的暗號一起,他留在帳篷外面的人手也就馬上全部被人多勢眾的敵方控制住。
北蒙人大頭領的態度蠻橫,要他的一封親筆信求援,好作為他們可以開口和北狄朝廷談條件的契機。
當時的情況,殷湛已經是別人砧板上的肥肉,根本就沒有他拒絕的餘地。
他卻始終從容鎮定,完全忽視了對面凶神惡煞的北矇頭領,反而姿態肆意,一杯接著一杯的淺飲慢酌,動作舉止間,是他一貫的帶一點冷然高傲的優雅。
場面從初更一直僵持到二更過半,因為他一直沒有訊息,前方嚴陣以待的北狄軍據說已經開始蠢蠢欲動。
然後衝突起來的突然,北狄人開始強行攻擊軍營大門,雙方各持十萬兵馬,這一場干戈的規模前所未有。
帳篷裡的人,隱隱的都開始不安和恐慌。
外面震天的殺戮聲即使在這居於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