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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真的、好累……。
我瞥向旁邊的媽媽。她沒有化妝,衣服也跟昨天一樣。家長參觀日的時候媽媽很在意自己老了,我根本一點都不覺得。媽媽比誰都漂亮。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媽媽沒化妝。她兩手分別提著兩個便利商店的袋子,沒辦法擦拭鼻尖的汗。我死命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我誤會媽媽了。我以為她不會接受不符合她理想的孩子。但是媽媽連變成殭屍的我都接受了。
跟她說實話吧。然後讓她帶我去警察局。要是媽媽等我的話,就算處罰有點難受我一定都能忍耐。變成殺人兇手的我只要有媽媽在,一定可以重新來過。
但是我不知道該怎樣表達現在的心情。直接說出來就好了,但要是被拋棄了怎麼辦呢?我還是有點不安。
騙——人。
要是情況不妙,我希望能這樣說了就跑。所以我打算就以殭屍的樣子跟媽媽坦白自己犯的罪行。
我跟媽媽說被森口報復之事的時候,有了重大發現。
到底有沒有感染其實還不知道啊!就算感染了,什麼時候會發病也不知道啊!我到底一直在怕什麼呢?
泥沼的水漸漸清澈起來了。
我沉浸在解放感中,告訴媽媽我故意殺了森口的女兒。那天在游泳池畔感覺到的優越感又回來了。
媽媽聽到我的告白,顯得相當震驚,沒有說:“我們去警察局吧。”但是她也沒有排斥我。那一點點的不安也消失了,我好高興。
“小孩醒了你還把她丟進去,是因為很害怕吧?”
媽媽反覆問我。“不是那樣的。”我在心中回答。幾乎是媽媽理想的那個傢伙做失敗的事我成功了。這點我果然還是說不出。
我為了不讓媽媽擔心,用撒嬌的語氣不停告訴她我已經準備好要去警察局了。
那些傢伙又來了。寺田跟美月。但是我已經不害怕了。反正怎樣都無所謂。
“直樹,你在的話聽我說!”
寺田在家門外熱切地大叫。我在窗邊坐下,心想今天就聽聽他要說些什麼吧。
“其實這一學期痛苦的不只是你。修哉也非常難受。他被班上同學欺負了。非常惡劣的欺負手段。”
他說什麼?渡邊有去上學?一直都有去?也沒被殺?
“……大家明白了我的苦心。”
這表示雖然有被欺負,但是已經解決了?
寺田之後的話我都沒聽進去。取而代之的是渡邊在游泳池旁說的話。
——我打從一開始就沒當你是夥伴。分明一無是處,只有自尊高人一等,我最討厭這種人了。像我這種發明家看來,你就是個失敗作品。
那傢伙一定打心底輕蔑我成了家裡蹲,在嘲笑我。
我躲在黑暗的房間裡,縮在床上咬牙切齒。我不知道該如何發洩這股怒氣。原來害怕死亡躲在家裡的只有我。我會碰到這種事分明是渡邊的錯。他都有去上學。我心中充滿說不出來的挫敗感。
就算媽媽不跟我去,明天我也要去警察局,全部說個清楚。渡邊的刑罰可能會比我輕,但要是知道那個小孩是我蓄意殺的,他一定會後悔萬分。我想看他的表情。我想嘲笑他。
我聽見上樓的腳步聲。是媽媽。或許她會說:“明天去警察局吧。”我高興地從房間出來,在樓梯前等媽媽。但是……
上樓來的媽媽手裡握著菜刀。
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什麼,不去警察局嗎?”
“不去。小直,就算去了也沒法重新開始了。小直已經不是以前善良的小直了。”
媽媽流著眼淚說。
“要殺我嗎?”
“跟媽媽一起去外公外婆那裡吧。”
“你雖然這麼說,但是隻要殺我吧?”
“怎麼可能!”
媽媽抱住我。我第一次發現自己已經比媽媽高了。跟媽媽一起的話死也無所謂。我感到不可思議的安詳。
媽媽、媽媽、唯一瞭解我的人……。
“小直是媽媽的寶貝……。小直,對不起。你變成這樣都是媽媽的錯。我沒有好好教育你,對不起。我失敗了,對不起。”
失敗了對不起。失敗了、失敗……失敗作品!失敗、失敗、失敗、失敗失敗失敗失敗……。
媽媽放開我,伸手摸我的頭。溫柔地撫摸我的媽媽。媽媽臉上的表情非常悲傷。
“我失敗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