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知道,只有我會相信她。
歐陽倩又將磁帶倒回,重新聽起來,但越聽越失望:小葉子,不要怪我不相信你,在大段大段的寂靜裡,我確實什麼都聽不見啊?哪怕我已將隨身聽的音量開到了很大,還是沒有你說的那種怪聲。
就在歐陽倩幾乎將隨身聽的音量開到了極限時,一道微弱的噪音出現在她耳中。
但很有可能這只是隨身聽本身的機械或電磁噪音。
歐陽倩想起葉馨向自己描述那怪聲,先是很有節奏,比心跳慢、比呼吸快,很像腳步的頻率,但後來卻似喝醉了一般,時而輕、時而重、時而狂亂無章、時而又恢復那腳步般的節律。如果這微弱的噪音有著葉馨描述的特點,是否說明了那怪聲的存在?
將磁帶又倒了回去,歐陽倩將音量開到最大,凝神傾聽。果然,那微弱噪音初時有規律,後來則有些反覆無常。
但這聲音實在太過微弱,歐陽倩沒有十足的信心證明那一定是葉馨所聽見的怪聲。為什麼那怪聲不像她描述得那樣刺耳呢?或者說,是不是她的耳朵特別靈,像個放大器,很輕微的聲音,別人聽不見,她卻覺得轟響?可照這麼說來,她聽我們常人說話,豈不是要被震聾了?而按照這樣的推論,是不是那次原創歌手大賽上,也是類似的情況,她真的聽見了“謝遜”的說話和歌唱呢?
歐陽倩立刻又從皮包裡取出歌手大賽的那盤錄音帶,換進隨身聽裡,但比賽現場的背景一直很亂,即使安靜下來的時候,也有人在唱歌,根本聽不出任何異樣。
會不會是因為我太願意相信小葉子的話,正如章雲昆對跳樓女生的診斷,受了暗示,才會聽見那微弱的噪音呢?
6月8日11:00
章雲昆反反覆覆聽了十幾遍葉馨在廣播站的錄音,終於放下耳機,擺擺手說:“我的理論對了,你的確是受了葉馨堅強信念的暗示。我可是什麼都聽不出來,更不用說腳步聲般的節奏,或是時快時慢的變化。”
歐陽倩聽他話說得不客氣,哼了一聲,搶白說:“但會不會是因為你根深蒂固地不願相信小葉子,受了自己頑固觀念的暗示,反而聽不見了呢?”
章雲昆被噎了一下,摸著齊整的黑髮,一時竟無辭反駁。他凝思了片刻,點頭說:“你說的並非毫無道理。這樣吧,究竟有沒有聲音,我們去找個真正的專家來鑑定一下。”
章雲昆帶著歐陽倩到了鄰校江京科技大學的物理研究所。他在精神病學研究生學習階段選修了實驗心理學,該課程的許多實驗部分都是在這個研究所完成,聽覺實驗就是其中的一節。章雲昆在研究生學習期間放縱自己的研究興趣。他曾設計了一個課題,錄下了各類精神病人說話的片段,試圖從語音學上找出同類精神病人言談的共性,探討語音學做為輔助診斷的潛能。幫助他進行聲學分析的是江京科技大學的一名研究生嚴炎,兩人因此成為了好朋友。章雲昆那套“捉鬼裝置”的資訊就是嚴炎提供的,原本是做為一個玩笑,沒想到章雲昆當了真,花大價錢郵購了來,從此真的成了嚴炎的笑柄。
嚴炎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但頭髮稀疏,已顯禿勢。他在辦公室裡聽兩人各執一詞地說完,笑道:“要不,先讓我用原裝的聲學儀器先聽聽吧。”
歐陽倩催著說:“好啊,走吧,你的實驗室在哪裡?”
“我不說了嗎,先用原裝的聽,不急著去實驗室。”見歐陽倩一頭霧水,他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章雲昆和歐陽倩都笑了起來。嚴炎用歐陽倩的隨身聽仔細聽了幾遍,最終搖著頭說:“我這原裝貨看來真的不大好使,感覺有時候能隱隱約約聽到一絲絲聲音,但似乎毫無規律,也不知道是不是機器本身的干擾音;再聽一遍卻什麼都聽不見。越多聽越糊塗。”
“是不是說明,即使有聲音,也在人耳聽閾的臨界點?”章雲昆問道。
“還是讓機器發表意見吧。”嚴炎起身帶著兩位來客走向實驗室,“正是個好機會,向你們炫耀一下我們這兒的一臺‘夢之儀’。這臺儀器算是一種高效能聲圖儀,一器多用,聲頻、聲強、聲譜都能做,從次聲到超聲,涵蓋的聲頻和聲強範圍都很寬,還能進行細緻的多聲源分析,全部是計算機操作,出圖漂亮。如果真像我們認為的那樣,這聲音只不過是在人耳聽閾的臨界,這儀器應該是牛刀殺雞,大材小用了。”
磁帶裡葉馨的聲音一出現,“夢之儀”的電腦螢幕上出現了清晰的聲波。那句“一位名叫葉馨的女同學失蹤了”剛說完,電腦螢幕上就只剩下了縱橫兩道座標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