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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理解萬歲了。”她搖著頭說:“說真的我心裡苦呢,不說那麼幾句不行,說了違背了自己感情又對不起朋友,你說這人的心裡撕裂成兩半是什麼滋味?”她雙手做了個撕開的動作,“我到你這裡來,第一要鼓足勇氣怕別人看見了說三道四,第二要鼓足勇氣進你這張門面對你這個朋友,心裡不苦?”我說:“其實你不來我也明白你的處境,甚至劉主任郝主任也是非表態不可,會場上的情況總有人會去彙報的,所以我也不怨他們,他們心裡跟大家的想法也不會差那麼遠。我唯一奇怪的就是,人人心裡想颳著東風,怎麼坐在一起就是西風勁吹?我就想不透西風是怎麼形成的。都在做演員做得那麼像,假的比真的還真!”她說:“圈子裡就是這麼回事,大家都練就了一身察顏觀色聽話聽音的絕技。”我說:“我講了那一番話,未必領導就真會忌恨我?”她說:“就算這個領導心懷寬廣,那個領導就不一定了。人總是人吧。”�

小莫去的時候側耳在門邊聽了一下,輕輕開了門出去,把一根指頭放在嘴邊,示意著,出去了就順手把門拉上,不要我送。�我回到窗前坐下,伸手到窗外摘了幾片銀杏葉在手中搓揉著。大徐也好,小莫也好,他們都是好人,也是凡人。凡人的原則就是明哲保身,這我理解。為了跟環境和平共處,他們真心話不敢說,卻理直氣壯地說自己不願說的話,自己想做的事還要精心設計了偷偷摸摸地做。他們在細節上有足夠的聰明,但聰明的後面卻是難以言說的大悲哀。什麼東西竟有如此力量把人扭曲成這個樣子?看來他們已經失去了被扭曲的感覺,因此也不再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傷害。在一種氛圍中,不正常已被大家視為正常,人們對此習以為常,熟視無睹,最可悲可嘆的就是這樣一種習以為常。什麼時候大家可以把腰挺起來活得像個人?我悲觀地想著恐怕還要幾代人才行。一種延續了幾千年的事實,沒有幾百年是扭不過來的,這是一筆精神遺產啊。這又是一種真相,被遮蔽得更深卻意義更為重大的真相。我要找到適當的機會把這種真相說出來。我不能沉默,我的天職就是開口說話。

15、瞎子聾子和啞巴

第二天我去上班,在樓梯上碰見郝主任從上面下來。我望著他想打個招呼,他避開我的目光一直下去了。他的神態使我有了一種精神優越,畢竟是非人們心裡還是明白的,他自己也明白。到了辦公室劉主任已經來了,他很和藹地說:“小池來得早啊!”我說:“劉主任您更早。”他說:“小池你昨天怎麼了,有些話其實沒有必要說。”我說:“我就是容易衝動,心裡有想法就忍不住要說出來,想一想也是太不聰明瞭。”他說:“年輕人啊!”我說:“我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還是領導鼓勵我說我才說的。其實我的話還只說了一半,還有一半,我就對劉主任您說了吧。”就把赤腳醫生的事說了,又把報紙上看到的訊息也說了。他說:“小池你倒是個好人,就是書生氣重了一點,天下的事,有誰能包圓了管著?這一半的話,說到我這裡就打止了。”說著手劈下來做了個砍斷的動作,“在機關裡工作,有機關的特點,不是什麼話想說就可以說的,這是一條原則,你要好好想一想,小池啊!”這時丁小槐進來了,劉主任馬上說:“小池啊,你先去把開水打上來。”�

我不知該怎樣面對馬廳長才好。我知道人心裡的感應總是對稱的,一個人你本能地感到親和,那麼他對你也感到親和,你感到彆扭呢,他對你也一定感到彆扭。要是對別人感到彆扭吧,倒也無所謂,點點頭就過去了,可這個人是馬廳長,我繞得過去嗎?這天我上班提前幾分鐘去,怕在樓道里碰見馬廳長。過一會聽見馬廳長從門口經過,跟丁小槐打招呼,聲音裡透著一種特別的親切。大人物的語調也有著特殊的意味,是非常重要的資訊。我感到心裡發冷,丁小槐進來時身子那麼晃了晃,表演著一種優越。我裝著沒注意,把目光轉向別處,心裡罵著:“尾巴又搖起來了,等會還會把牙齜出來吧。”這個小人,他用身體語言傳達著一種資訊,他以為他把我挫下去了。我設想著自己以後該怎麼對付他,是寸步不讓頂回去呢,還是不理不睬?不理不睬,他一步步逼上來,樹欲靜而風不止;頂回去呢,那就是以小人之道,還治小人之身了。在某種處境中,人就是這樣可悲地別無選擇。�

下班的時候我剛出門,正好碰見了馬廳長,我還沒說話呢,馬廳長和氣地說:“小池,好幾天沒看見你了,近來工作還好吧?”我說:“還好。”他點頭笑著說:“還好就好,還好就好。”似乎是不經意地碰了碰我的手,又跟別人說話去了。馬廳長的神態給了我一點安慰,也許他並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