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也黑了許多。沒留意,他那稜角分明的嘴唇上面已經長出了一圈黑黑的鬍鬚。確實,那個沉默寡言的懵懂少年已經長大了。告示上的毛筆字是用漂亮的隸書寫的,每個字有小碗那樣大小。告示的內容非常簡單,卻異常感人:“他叫周旺才,今年十七歲,現就讀於縣一中高三(五)班,成績異常優秀。上個月不幸染上白血病,由於家庭貧窮,無力醫治,現在只能在家等死。乞求善良的人們伸出援助之手,將這不幸的生命從死亡線上拯救回來。”告示邊上放著一張周旺才的六寸彩色照片,青春的少年正用他那微笑著的眼神注視著他眼前的每一個人。照片下面壓著一張病歷的影印件,清楚地看見結論後面是醫生特有的字型寫的“白血病”三個字。告示上面有幾張一元面值的皺巴巴的毛票子,還有幾枚硬幣,全部加起來充其量也不會超過十元錢。
我上前輕輕拍了下遠志的肩膀,說:“遠志,起來吧。”我感覺自己說話的聲音都有點變調了,彷彿這話不是從自己的嘴裡講出來的。
遠志這才發現我。因跪的時間太長,他站起來時趔趄了一下,好在我動作快,一把扶住了他,否則他肯定會摔倒。他的額頭上滿是細細的汗水,頭髮也髒兮兮的,他用衣袖胡亂擦了一把臉,驚喜地朝我笑了笑,露出兩顆潔白的小虎牙。
在電影附近,我隨便找了一個小餐館,點了幾個家常菜:紅燒豬肘,青椒肉絲,紅燜元子,青炒小白菜,還有一大盆榨菜肉絲湯。我知道學校裡的伙食比寺院裡的吃素的和尚差不了多少,遠志他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我點的幾這個菜應該對他的胃口。果然,我只喝了一瓶啤酒,幾乎沒有動什麼筷子,遠志一個人就狼吞虎嚥地將桌上的菜吃得一點不剩,就連紅燒豬肘裡面油膩的湯汁他也拌在米飯裡吃了下去。看著遠志風捲殘雲的吃相,我竟有一種想將他緊緊摟在懷裡的衝動。
吃飯的時候,遠志一句話也沒有說,吃完了,他用手背抹了抹油膩的嘴唇,一臉迷茫地看著我說:“叔,社會上的人怎都這樣冷漠呀?在學校裡幾角幾分地我還募了一千多塊,但在廣場上我募了一整天,總共還沒募到三十塊錢。有的人不給錢不說,還罵我是騙子,說我年紀輕輕的,為什麼不找份活幹,卻在這大庭廣眾下騙人。”
遠志的話我還真不知道怎樣回答才好。雖然在社會上闖蕩了這麼多年,社會之所以為社會,我還真說不出一個所以原來。我苦笑著對遠志說:“你說的這個問題非常複雜,但是當你踏入社會後,慢慢地你就會明白的。”我知道這樣回答,完全是在逃避。
遠志用懷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說:“看見社會竟是這麼樣,我還確實害怕踏入裡面。”
我拍拍他的肩膀,說:“別說傻話了,人是沒辦法迴避社會的。”
誰知這小子竟用一種挑戰的眼神看著我,說:“叔,你相信不,只要有可能,我一定遠離這個社會。”
“那除非你生活在真空裡。”我說的是實在話。
遠志其實並不是那種感情容易失控的年輕人,我沒說多少話,他就答應我不再到社會上搞募捐了,而是繼續他的學習。但是,他以一種與他的年紀不相稱的戲謔的口吻說:“確實,我應該好好讀書,但我的目的不在於出人投地,或者升官發財,而在於說不定我能多多少少改變這個社會,讓它儘可能多一些熱情,多一份希望!”
我用陌生的眼光看了遠志好一刻,好似不認識他似的。這孩子已經長大了是不爭的事實,並且從他的身上我彷彿看見多年以前的自己。但是與他作比較,我更為現在的我感到羞澀。
三
根據以前的安排,下午兩點鐘,遊局招集全域性黨員開了一個黨員大會。主要是傳達上級的有關整頓機關作風的檔案材料。春天確實容易讓人犯困,在讀檔案的一個多小時時間裡,幾十號人裡面有相當一部分人是處於半眠狀態。有人說這次整頓活動屬於不是政治運動的政治運動,雖沒有*那般殘酷,但也絕不會像閒庭散步那般輕鬆。只是現在的人不像以前那樣單純了,不管是在意識形態上,還是在對政治運動的認識上,他們要較以往復雜得多,並且都有自己的觀點,自己的想法,以及應付各種思想問題的方式方法。若從時代發展的角度來說,人們的這種變化應該屬社會逐漸走向進步的一種表現形式,而從經驗上說,這也不失為對“見多識廣”這一成語的最好詮釋。
散會以後,遊局要我到他的辦公室去一下。他東扯西拉地與我談了一下小男一雄這件案子,又問了一下孩子讀書的事情。談話時他的語氣及表情都很恍惚,完全一副心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