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並背了一個大紙盒子回來,但今天一大早又沒見他的身影了,那個紙盒也不見了。
“這孩子是個悶葫蘆,什麼話都憋在心裡,誰都不講。”祝老師一臉的焦急,“但我懷疑這事還是與周旺才同學得白血病有關。”
我記起剛才在學校大門口見著的那張附有照片的告示。祝老師告訴我,周旺才家住保福鄉,與遠志是同班同學,並且成績都非常好。在全班五十六名同學中,遠志只與周旺才投緣,平日裡遠志與其他人一天說不上一句話,但只要他們倆在一起總是不停地嘀嘀咕咕,好似有講不完的話似的。他們倆人住在同一個宿舍,平日裡倆人是分開睡的,但到了冬天,他們就會將被絮合在一起,倆個人鑽在一個被籠子裡,說這樣睡覺暖和。一個月前,周旺才在上課時突然莫名其妙地流鼻血,校醫忙活了大半天也沒能將血止住。後來遠志和祝老師將他送到縣醫院一檢查,誰知這可憐的孩子竟得的是白血病。
“農村孩子的命就是賤呀!”祝老師痛楚地搖著頭,“那孩子在醫院躺了不到一個月,他父親就租了一輛手扶拖拉機將他拖回了保福。你說說,二十萬元錢,他那靠種地養命的父親能夠拿得出來嗎?那可憐的父親到學校向我道別時,一連向我鞠了三個躬,他說是周旺才要他這樣做的,沒其他的意思,只是感謝我近三年來對孩子的教育和關心。當時我的心都要碎了,恨不能一頭往牆上撞去。我無能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學生在家裡等死!”祝老師說著,已是老淚縱橫了。
我知道這時候任何安慰都是多餘的,只有讓他盡情地將心中的悲痛傾訴出來。
在稍稍平靜了一下後,祝老師告訴我,周旺才在學校裡的所有東西都是遠志幫著收拾的。在將周旺才的父親送走後,遠志就不聲不響地在學校裡貼上了那張募捐的告示。畢竟是孩子呀,他將一切都想得太天真了,告示貼了十來天,竟一千塊錢都沒有募到。這當然不能怪學校的老師和學生們沒有愛心,只能怪他們沒有多餘的錢捐出來。後來祝老師找遠志談了一下,在充分肯定他的精神的同時,要求他不要因此影響自己的學業,畢竟馬上要高考了,容不得一點兒鬆懈。但遠志好象沒將祝老師的話聽進耳朵裡去,他只是說了句:“那我到學校外面去試試。”
“我敢肯定,遠志一定是在外面搞募捐去了。這孩子太重情宜了。我太忙,不能因遠志一個人將全班其他同學的功課拉下來,所以只有麻煩你到縣城裡找找,要他早點回來上課。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優秀的學生,我不願意因此又失去一個優秀的學生。”祝老師那雙帶著淚痕的眼睛期待地看著我,容不得我有一絲一毫的推託和猶豫。
我是在縣電影院門口的廣場上找到遠志的。我沒有料到他竟是以這種形象進入我的視線,進入我的心靈。
電影院門口的廣場其實只是一個破舊的藍球場,兩邊全是低矮的店鋪,賣冰棒的,賣燒烤的,賣字畫的,以及賣碟片的,五花八門,什麼都有。現在是中午時分,沒甚生意,那些店鋪的店主們三三兩兩圍在一起,有的在談天,有的圍著低矮的桌子在打麻將。左邊的藍球架下面,一對中年夫妻擺著一個套圈的攤子,水泥地面上有規律地擺放著一些電動玩具、小瓷器、易拉罐等小玩意兒,兩個年輕人隔著一根細繩,用碗口大小的鐵絲圈,往那些小玩意上扔,希望能夠套上一個驚喜。幾個未到上學年齡的小孩站在旁邊緊張地看著熱鬧,不時發出嘆息或者興奮的喊聲。右邊的藍球架那兒還有一個打靶的攤子,同樣因沒生意,那剃著光頭的老頭抱著那支鏽跡斑斑的汽槍竟睡著了,只有那五顏六色的汽球在中午的陽光下,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亮。整個廣場瀰漫著一股濃濃的市井氣息和麻木不仁的味道。誰也沒有留意跪在廣場中央的遠志。他仍穿著三年前我給他買的那套藍色運動服,三年過去了,他的身材長高了許多,那運動服就顯得特別小,緊緊地套在瘦削的身子上,黑瘦的胳膊和小腿一大截露在外面。他跪在一張報紙上,身子前傾,雙臂自然地下垂,兩眼無神地看著攤在面前的那張附有照片的告示。中午的陽光已經很毒了,筆直地照在他那略顯單薄,一動不動的身子上,讓我不由得想起電影裡以及那些名山古剎裡時不時見著的那些虔誠的苦行僧。直我發現他那一刻起,我竟不敢挪動自己的腳步,只是遠遠地看著他,並且一種莫名的悲哀和淒涼不可抑制地湧上我的心頭。我不知是為遠志悲哀,還是為那生病的孩子悲哀,亦或是為人生的悽苦蒼涼悲哀。足足站了五分鐘,我才向他走去。我站在他的面前,中間只隔著那張告示。可憐的孩子,只幾天功夫沒見,竟感覺他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