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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無顧忌。在他們的意識裡,時間不存在了,我們周圍的這些人也不存在了。什麼樣的人才能在見面後能夠這樣忘掉一切呢?我想,除了曾經經歷過生離死別的人再也找不到第二種理由。

還是楊衛*應快,他吩咐服務員趕快在父親的旁邊加上一套餐具,並走到兩位老人的旁邊,輕輕地說:“兩位前輩,邊喝酒邊談吧。”

在父親向在座的介紹這位不期而至的老人是他的堂哥時,我才從迷茫中回憶過來。沒錯,在一九七四年前後,我曾見過這位老人,並且那時我稱呼慶德大伯。

……那時的馬鞍山鎮,不,那時叫馬鞍山公社,正熱火朝天地建人造小平原,整個冬天,將全公社的青壯年勞動力全召集到一起,將107國道東邊的那一大片高低不平的小山包全給削平了。應該講,這人造小平原的活動就是當時的形象工程,全馬鞍山鎮那麼大的面積,荒廢的山丘水窪多的是,在哪兒造小平原都是順理成章的,卻偏偏就選在這107國道旁,並且要將五百多畝上好的農田整個兒翻過身,建成沒有一點兒肥質的小平原。不說是好大喜功,起碼也是勞民傷財。這把火是陳興旺點起來的,那時他才四十來歲的年紀,在馬鞍山公社當書記,直到現在我還記得他在動員大會上帶領幾千社員群眾向毛主席像宣誓時那虔誠、亢奮的模樣。如果撇開政治色彩,單就勞動場面而言,確實讓人激動。整個勞動工地全是人和旗幟的海洋,汗水和激情將寒冷的冬天烘烤得熱烘烘的。現在我經常想這個問題,那時的人們是因為單純,還是因為信仰,為什麼就那麼容易感召呢?人們從不考慮政府的決策是對還是錯,只要說這一決策是響應毛主席的號召下達的,就狠不能將整個身心交付出去。現在的人們可就複雜多了,什麼事情都會在腦子裡劃上數不清的問號,更不談無償勞動了。據說當時參加人造小平原勞動的社員群眾有五千多人,全住在周邊老百姓的家裡,我家裡住了五個二十歲不到的小姑娘,全是我的老家新屋邊這個村子裡的,她們的輩份都比我大,所以那時父親母親要我稱這個為姑姑,那個為奶奶什麼的,我還老大的不情願,畢竟她們比我大不了幾歲。但是,即使是現在,我的腦子裡對她們仍有清晰的記憶,感覺她們都長得很美,有的扎兩根短得不能再短的掃把辮,有的蓄著兩根長得過了腰際的長辮子,但都用紅色的毛線扎著,看著就像一團團青春的火苗在不停地燃燒。晚上她們全睡在我家堂屋的地板上,一個緊挨著一個。晚飯後,她們都只做同一件事情,那就是做針線活,就著昏暗的煤油燈光,有的在納鞋底,有的在繡枕頭,還有的在繡手絹。不說枕頭,就是鞋底和襪底上都繡有活靈活現的花鳥,多是荷花、鴛鴦什麼的。這個時候,現在這位老人就會到我們家來與父親聊天。那時他不像現在這樣戴一副金絲邊眼鏡,而是一副黑框的圓形眼鏡,就像現在的電影裡日本鬼子戴的那種非常老式的眼鏡。那時他的頭髮仍像現在一樣很長,只是偶爾見上幾根白髮,但現在,全白了,一根黑頭髮也見不到。他每次到我們家來時,都會帶一些東西給我吃,好的幾顆水果糖,差一點的是在水田裡挖出的幾顆蒲薺或者菱角,有一次他還帶來了一隻拳頭大小的烏龜,他對母親說就將這烏龜扔火裡燒熟,灑上鹽,小孩吃了大補。母親讓我稱他慶德大伯,至於他與父親是什麼關係,我就懶得去認真探尋了。他與父親聊天非常投機,他們說話時聲音都壓得非常低,即使這樣,我還是聽到一些,原來談的是《三國演義》、《封神榜》、《三俠五義》等一些書裡的故事。他還偷偷地借一些書父親看,這些書父親是從不讓我動的,不看時他總是鎖在箱子裡。在我的記憶裡,這些書都是老式的線裝書,沒有封面,異常地破爛。現在想來,肯定是禁書,要不,他們為什麼偷偷摸摸呢?有時,他們還就著母親炒的一碟子黃豆喝酒。有一次慶德大伯在喝得半醉時說到毛主席去世後國家怎麼辦的問題。他的這句話確實嚇了我一大跳,要知道那個時候在我們小孩子的意識裡,毛主席是不會死的。心裡就感覺這個慶德大伯思想反動,不是好人。還有,這位慶德大伯還喜歡與住在堂屋的那幾位姑姑、奶奶開玩笑,都是找婆傢什麼的,經常將她們說得臉彤紅彤紅的,有膽子大的,還追著他打。我認為這位慶德大伯的年紀比她們大了不少,與她們開玩笑總覺得與他的年紀不相稱,也就認為他這人有點兒不正經。由於在潛意識裡對這位慶德大伯沒甚好印象,所以我也懶得去對他有更多的瞭解。

整個冬天過去後,規模浩大的小平原也修得是模是樣了。完工典禮時,省裡還派來了一位領導。後來聽說陳興旺就是在這次完工典禮上認識省裡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