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明白我們做出的事了,”他說。
他在沉思,小凱多爾斯、他自己的孩子和科薩爾的幾個孩子在他頭腦裡混到了一起。
他兀地笑了。“老天爺!”他就自己的一個念頭說。
他醒轉來,對斯金納太太說:“不管怎麼樣,只要停止喂,他就會受罪。我們至少可以防止這種情況。以後,我每六個月給你寄一罐來。這對他足夠了。”
斯金納太太嘟嚷著,好像是說,“照您說的辦吧,先生,”還有,“可能收拾行李弄錯了。我原想給他吃點不會壞事幾的”。就這樣,她用那種飄拂招展的白楊樹式的手勢,表示她懂了。
所以嘛,孩子就一徑在往大里長。還在長。
“真是的!”汪德淑夫人說,“他把這地方吃得小牛都絕了種。要是再出一件凱多爾斯這種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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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甚至就是在像啟星·艾勃萊這麼個與世隔絕的地方,異常肥大症的理論——不論是傳染還是不傳染——在神食的不斷增大的喧聲中,也維持不了多久。很快,斯金納太太便備受種種說法的折磨——這些說法使她只能用還沒有掉的那顆牙發出一點聽不出來的咕噥聲——這些說法探查著她,梳篦著她,將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直到最後,她只好依仗沒法安慰的寡婦所有的尊嚴,來抵擋集中於她一身的普遍的責備。她抬起眼睛——這眼睛她極力使之淚汪汪的——看著怒衝衝的大宅子裡的夫人,一邊從手上擦去肥皂沫。
“夫人,您忘了我現在的處境。”
她順著這個警告的調子,帶有一點公然違抗的意味:——
“我現在白天黑夜想的只是他。”
她壓緊嘴唇,聲音率直而顫抖:“被吃掉了,夫人。”在這個論點上站穩了腳跟,她重複被夫人拒絕過的答覆。“我再想不出給了這孩子什麼,夫人,我跟別人一樣。
夫人將她的鋒芒轉向一個更有希望的目標,當然,順便也大罵了凱多爾斯一頓。使者們帶著一肚子外交官式的威脅,進入了本辛頓和雷德伍德旋渦般的生活之中。他們以教區諮議的身份出現,又倔,又笨,留聲機一樣重複著事先準備好的宣告。“我們認為,您,本辛頓先生,要對本教區所蒙受之損害負責。我們認為,責任在您。”
一群律師,有著蛇一般的風度——他們把自己叫作邦赫斯特、布朗、弗賴卜、柯德靈、布朗、泰德和斯諾克森,他們的長相全一個樣,都是些小小的、赤褐色的、神態狡猾的尖鼻子紳士們——隱隱約約提到了損失,還有個滑頭的傢伙,是夫人的代理人,一天,忽然找上雷德伍德,說:“哎,先生,您說該怎麼辦呢?”
對此,雷德伍德回答說,如果他們再拿這種事來打擾他和本辛頓的話,他就準備停止那孩子的神食供應。
“現在我是免費供應的,”他說,“一旦你們不能喂孩子這種東西,他就會在死掉之前把你們的村子變成廢墟。汪德淑夫人不能總是被人稱作教區的博施夫人或是下凡天女,而不偶爾承擔一點責任,知道吧。”
“禍已釀成,”汪德淑夫人聽他們報告了——當然經過刪節——雷德伍德的話以後,下了這麼個結論。
“禍已釀成”,牧師照著說。
其實,這個禍不過才剛剛開始咧。
第二章巨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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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巨童長得醜——牧師堅持認為。“他一直很醜——所有極端的東西部必定醜。”在這件事上,牧師的看法卻使他遠離了公平的判斷。甚至在這種純樸的偏僻地方,這孩子也被照了不少相,而所有的照片都是反對牧師意見的物證,證明這個年幼的怪物起初幾乎是漂亮的,一頭捲髮直垂到前額,又特別愛笑。通常,個子矮小的凱多爾斯總是笑著站在孩子後面,相形之下更覺其矮小。
到了第二年之後,孩子的漂亮就變得不大明顯,可以引起爭論了。他開始長個子,正如他不幸的外祖父無疑會說的“抽條了。”臉上的紅潤顏色消失,個子雖然越來越大,卻總還是有些單薄。他極其柔弱。他的眼睛和臉上某種東西變得更加纖細,變得如人們所說的“有意思”了。他的頭髮在剪過一次以後,開始糾纏成一團。“這是他本身通化傾向的表現,”教區醫生注意到了這一切,可是,他究竟說對了多少,而且,這孩子之所以沒能達到理想的健康水準,究竟與汪德淑大人由於公正而來的慈善觀念,使他完全生活在一個刷白了的穀倉裡有多大的關係,還都是問題。
他的照片保留了他從三歲到六歲的樣於,可以看到他漸漸長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