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季小奴二歲,少年十六歲,但也從那一刻起,少年註定了悲慘的一生。
第一章
晚日寒鴉一片愁,柳塘新綠卻溫柔。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盡頭。
腸已斷,淚難收,相思重上小紅樓。
情知已被山遮斷,頻倚闌杆不自由。
這是一座清冷、孤寂的莊院。
連月暴雨方歇,蒼蒼鬱鬱的老樹失了生氣,憔悴地垂著枝幹,四周一片蕭颯無力,一抹淡金的斜陽光芒,懶懶披在泥濘上。
原本人丁不旺的莊院更顯空曠。
一個缺乏溫度的冷漠莊院,如同它已屆而立之年的主人,找不到一絲屬於人性的氣息,闔暗深沉帶著些許駭人的冷冽。
只是――
在他封閉的心口,有一道柔軟的缺口,只為一人開啟,允許那抹淡彩出入。
“大哥,你認為如何?”
戰戰兢兢的遲疑語調,在一位頎長身影側響起,他是抱持著挨刮心態一問,果不其然。
“膺月,你的慈悲心若太氾濫,我建議你將荷池汙泥清一清改種蓮,好養蓮以普渡眾生。”
聲音一貫無起伏,恩天隨手拿硃筆,批示近日來帳簿的收支,絲毫不認為義弟的善風義行值得推崇,面色不改地無視他人苦痛。
在他的世界裡,沒有所謂的善惡是非觀念,唯有強者居之。
他在短短數年之間,打造出自己的一片天,在江南商場上建立令人畏懼的威勢,無幾人能及,成就直抵全國首富――來錢世家。
來錢世家和他的追雲山莊氣質迥異,一味往錢堆裡鑽,渾身充滿銅臭味,誓死要與銀兩共存活,因此個個都是錢精。
不過就是因為錢太多,所以出了一個令人頭痛不已的吃錢貓,專門揮霍錢財,不在乎他們“辛勤”攬錢的苦心,拼命地將金山銀山往外送。
在純粹的錢精中,為何有例外呢?
答案很簡單,在連生七個不得寵的“笨”兒子後,在渴望女兒的父母眼中,麼女的誕生是上天所賜,當然是用盡心機寵溺,不惜一切地縱容。
而小女兒的七位兄長並不吃味,和父母一起較勁地寵起小妹,只差沒把天上星子摘下來,織成星鑽縷衣披掛在她身上。
最叫人服氣的是,她自幼天賦過人,人家一目十行,她一目一頁且過目不忘,除了愛搞點小怪,簡直可謂是天之驕女。
“大哥,此言差矣!連月豪雨,到處水患成災,咱們糧倉豐盛,捐幾袋白米根本不算什麼。”柳膺月不怕死地進諫。
他著實不懂這位義兄的無情,十多年前義兄是多麼慷慨無私,在義父去世及失蹤十年回來後,一反從前的熱情,一張臉如凍結的秋霜,始終未曾解凍。
幸好對家人手足的照顧仍一如昔日,不因富貴而離棄,肩負起應盡的責任,除了少言寡笑。
恩天隨闔上帳簿,凌厲似刀的鷹眼一掃。“這是官府的事,你叫地方官上書朝廷開官倉,我不是善男信女。”
“你又不是不知道遠水救不了近火,光這趟來回就不止上把個月,怎麼救得了急難。”
江南水患造成良田變水沼,數十萬百姓失去家園及親人,日子苦不堪言,到處都是難民和乞丐。
揚州城在近日擠進一波波的難民,攜老扶幼地縮在大戶人家的屋簷下,期盼一口剩菜殘羹可食。
看在柳膺月眼裡不免歉籲,希望能為這些流離失所的災民做一點事,盡點微薄心力。
“膺月,我是商人,商人不做損己之事。”江南水患關他何事。
“商人也是人,幾旦米對追雲山莊而言,不過是不痛不癢的一根小毛髮,何必狠下心來視若無睹?”
推開座椅,恩天隨站起身,望著放睛的天空。“那是他們的命,怨不得人。”人該各安天份,不應強求非份之福。
有些無奈的柳膺月不免氣悶,賭氣地說道:“我自掏腰包買糧倉的白米總成吧!”
“是嗎?”他將視線落在有氣難伸的義弟身上。“隨你,不要忘了入帳。”
“你……”柳膺月氣得不知何雲,握緊的拳頭又鬆開。“你真的很冷血。”
“冷血?!”恩天隨冷嗤了一聲,嘴角有抹殘酷的弧波。“天若不冷血,豈會連月豪雨,去怨上天吧!”
真正冷血的是老天,它要毀滅浩浩人海,他不過是順應天理。恩天隨一點也不覺有錯。
“大哥――”唉!柳膺月輕嘆一聲,為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