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裡,她又說有些不舒服,讓小丫鬟打水給她泡泡腳。那些小丫鬟都是新進府的,很蠢笨。每次讓她們打水,不是太熱,就是太冷,還要我教。而且教幾遍也幹不好。那天我也很累,不想幫她打水,像個小丫鬟似地服侍她泡腳。就去了文姨娘那裡。”
她身子向後,靠在了床檔板上,然後窸窸窣窣地摸了被子,搭在了身上。
“結果……”秦姨娘的聲音低了下去,“我回到屋裡的時候,她下/身已經全是血了……夫人派來的那個媽媽,根本不是服侍孕婦的媽媽,而是專管人事的媽媽。她根本不知道怎麼救人,只知道把屋裡的丫鬟、婆子都叫到跟前,商量著等會怎樣回稟夫人,好推脫責罰……我只好挺著個肚子去了正屋……”
“夫人根本不理我,小丫鬟還把我往陶媽媽那裡推……那天晚上,沒有月亮,天上只有幾顆星星,黑漆漆的。我也是懷著身孕的人,怕有個三長兩短的……就求那丫鬟好歹跟夫人說一聲……她就嘲諷我,說我是不是跟兩位姨娘在一個院子裡住久了,以為自己也是姨娘,讓去喊個人也差不動了……我氣得哭了起來……一面哭,一面往陶媽媽屋裡去……心裡卻覺得十分委屈……文姨娘我是比不得的……我也的確不如佟姨娘。可不管怎麼說,我畢竟懷了侯爺的子嗣。何況平時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有什麼事總是我去做,我怎麼就學姨娘的派頭了……”
“我當時就想著,我一定得生個兒子才行。生了兒子,太夫人為了孫子,肯定會抬我做姨娘的。到時候也讓那些人看看,我也是正經的姨娘,不是藉著懷孕就做張做喬、飛揚跋僱之人。最好還是長子……”
說到這裡,她聲音一頓。
徐嗣諭只覺得嗓子眼乾得像冒煙似的,聲音卡在喉嚨裡,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去陶媽媽/的夾道又黑又長。”秦姨娘吶吶地道,“我捧著肚子,一手扶著夾道旁的青磚,小心翼翼地住前走。四周靜悄悄的,只有我的腳步聲。”她情緒有些激動起來。“我越走越害怕,越想越氣惱。佟姨娘動了紅,又不是我連累的,我好心來報信,卻白白受了小丫鬟的這樣一番排頭不說,明知道我懷著身孕,還指使我去找陶媽媽。如果去報信的是文姨娘,夫人會不理嗎?那個小丫鬟敢這樣教訓嗎?說到底,不過是欺負我是個通房罷了……再說了,如果佟姨娘出了事,又不是我一個人錯。做為主母,夫人難道就沒有錯嗎?做為當值的小丫鬟,她們就沒有錯嗎?她們都不急,我急什麼?既然讓我去找陶媽媽,我就去找陶媽媽好了……”秦姨娘說著,又停頓下來。這一次,她停頓的時候比較長,嘴緊緊抿成了一道縫,眉宇間透著幾份固執。
徐嗣諭看著心裡直打顫。直覺告訴他,接下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應該就此打住,不要再聽。可心底止不住冒出來的好奇如驚濤駭浪般把直覺掩沒。
他聽見自己聲音嘶啞地道:“那,那後來怎樣了?”
“後來……”秦姨娘嘴角微微地翹了起來,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笑容,“我一個懷著身孕的婦人,又是夜深人前的時候,自然只能扶著牆,慢慢往前走……”
那笑容,是如此的刺目,徐嗣諭只覺眼睛被刺得生痛。他不禁厲聲道:“你怎麼能這樣?”
嚴厲的口吻,讓秦姨娘神色一變。她答非所問地大聲辯駁:“我沒有,我沒有害死碧玉姐!是夫人,是夫人害死的碧玉。我只是不想她生出長子而已。”她說著,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幾份執拗,“而且夫人也說了,就算是把大夫找來,孩子也保不住了。害死碧玉的是夫人。夫人看見碧玉姐血流得滿床都是,連大夫也不叫一個。還是太夫人和二夫人趕過來以後,讓人去叫的大夫。”
徐嗣諭複雜地望著眼前這個神色慌張的婦人,慢慢地低下了頭。
一時間,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秦姨娘緊促的喘氣聲。
躲在落花罩帷帳後的小祿子和蓮嬌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沉寂的空氣壓得秦姨娘心裡發慌。
“這就是命!”她色厲內茬地嚷起來,“她不舒服的時候就只知道忍著,我看著夫人臉色鐵青,就裝不舒服倒在了地上。所以我平平安安地生下了長子,她卻死了……甚至連個伸冤的地方都沒有!”
秦姨娘雙手在空中揮舞,抓住了徐嗣諭的衣襟。
她低聲道:“這就是命!”語氣裡帶著些許的哀求,好像在懇求一向對自己的話有些不以為然的徐嗣能夠理解似的,“我躲在二夫人的屋裡,一步也不敢踏出房門,好不容易生下了你。太夫人卻讓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