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甚麼低哆,可是新近我娘老逼著我要我拿主意,又說七妹怎麼的能幹,怎麼的會服侍,這樣長那樣短的,說了又說,要我趁早打定了主意。要不然她那樣活鮮鮮的機靈人還怕沒有路走,沒有人要嗎,我娘說。我起初只是不理會,禁不得我娘早一遍晚一遍的,說得我心上有點兒模糊了。我又想起青娥,這可不能對不住她,我就閉上眼想把她叫回來,見著她甚麼邪念都惱不著我。可是你說怎麼了,老敢,我心上想起的分明是青娥,要不了半分鐘就變了相,變別的還不說,一變就變了她……
嚴 她是誰?
卞 可不是我們剛才說的那李七妹嗎?還有誰?
嚴 把她趕了去。
卞 趕得去倒好了,我越想趕她越不走,她簡直是耽定了的,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嚴 您該替阿明想想。
卞 可不是,要不為阿明,我早就依了我娘了。哪家的後母都不能歡喜前房的子女,我看得太寒心了,所以我一望著阿明那孩子,我的心就冷了一半。
嚴 嘸,還是的!
卞 可是我娘又說,她說李七妹是頂疼阿明的,她決不能虧待他。有一個娘總比沒有娘強,她說。
嚴 師父!
卞 怎麼了?
嚴 我也明白您的意思了。您多半兒想要那姓李的。
卞 可是——
嚴 可是,我說實話,那姓李的不能做阿明的娘,也不配做師父的媳婦。趁早丟了這意思。師父要媳婦,哪兒沒有女人,幹麼非是那癲狂陰狠的寡——
卞 別這麼說,人家也是好好的。
嚴 好好的,才死男人就搽胭脂粉!
卞 那是她的生性。
嚴 (詫視)師父,您是糊塗了!
(林外一女人唱聲)
卞 聽,這是甚麼?
瞎 (似夢囈)下雨,下雨,下血罷,下雨!
卞 (驚)怎麼,他還沒有走?
嚴 他做著夢哪!
(唱聲又起,漸近。)
卞 (起立)喔,是她!
嚴 是誰?
卞 可不就是她,李七妹。
嚴 喔,是她!
(李七妹自右側轉入,手提水吊,口唱歌)
李 (見卞現驚喜色)唷!我說是誰,這不是卞爺麼?
卞 (起立)喔,李嫂子。
李 (微慍)甚麼嫂子不嫂子的,我名字叫七妹,叫我七妹不就得了。
卞 (微窘)你怎麼會上這兒來呢?
李 你想不到不是!我告訴你罷,我姑母家就在前邊,昨兒她家裡有事,把我叫來幫幫忙兒的。這天干得井水都吃不得了,我知道這兒有泉水,我溜踏著想舀點兒清水回去泡一碗好茶吃。誰知道這太陽兇得把這泉水都給燒乾了,我說唷,這怎麼的,難道這山水都沒了,我就沿著這條泉水一路上來。這一走不要緊,可熱壞了我了,我瞅著這兒有樹,就趕著想涼快一忽兒再走,誰知道奇巧的碰著了卞爺你!唷,可不是,這裡該離大佛寺不遠兒了,那不就是您做工的地方麼?
卞 不錯,就差一里來地了。
李 (看嚴)這不是——嚴大哥麼?
卞 是他。
李 唷,你好,咱們老沒有見了。
嚴 好您了,李嫂。
李 我說這不是你們正做工的時候,你們怎麼有工夫上這兒來歇著。
卞 我們打天亮就做工,到了九、十點鐘照例息息再做。我們也是怕熱,順道兒下來到樹林裡坐坐涼快涼快的。您不是要舀水麼?
李 是呀,可是這山溪都見了底了,哪有一滴水?
。。
卞昆岡 第二幕(4)
卞 這一帶是早沒有了,上去半里地樣子還有一個小潭子,本地人把它叫做小龍潭的。多少還有點兒活水,您要水就得上那邊兒舀去。
李 可是累死我了,再要我走三兩裡地,還提留著小吊子,我的胳膊也就完了!
卞 那您坐坐罷,這石頭上倒是頂涼的。
李 多謝您了,卞爺!
卞 (看嚴,嚴面目嚴肅)這麼著好不好,您一定要水的話,就讓嚴老敢上去替您取罷。
李 (大喜)唷,這怎麼使得!嚴大哥不是一樣得累(看嚴,嚴不動)不,多謝您好心,卞爺,我還是自己去罷……
卞 要不然就我去罷。(向李手取水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