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客棧?我不是在清涼街的倌樓麼?”
小二聞言把手一鬆,瞪大了牛蛙似的雙眼:“可不帶這樣侮辱人的,咱們這可是正經開門迎客的!”
“哎呦,還真是家客棧,我記得昨個是在喝花酒呢,去個茅房的功夫怎麼就轉到這邊了呢,奇了怪了!”
“你還能想起來昨個後來發生了啥事麼?”
“許是我把清涼街的人帶來這裡快活了,快把衣服拿過來,不要跟人說我來過此處,不然找人打斷你的狗腿;嘖嘖,哎呦你還別說,昨天這棵草啃得還真夠味!”
待這人付了房錢,得意洋洋得哼著淫詞豔曲走遠了,小二朝他離開的方向狠狠吐了一口:“呸!去他孃的腌臢貨!”
不多時,客棧裡搖搖晃晃走出個俊俏的公子,臉色青白似鬼,眼神直勾勾得像是被散了魂,雪白的胸前衣衫綻開一朵新鮮的血花,也不知是不小心沾的,還是自己血氣倒湧吐上去的。
有前來點菜的客人好奇地瞅他,不料他瘋了般呲牙咧嘴瞪回去,大堂裡來來往往的人都捂緊了鼻子,躲開這個身有異味的人。
忽然他眼珠動了動,慢慢地眼睛楔在樓上一點,他踉踉蹌蹌快步奔到靠窗的桌子前,伸手便要揪住對方的衣領,卻被對方輕而易舉地避開。
被對方眼底的嫌惡刺激到,他發了狂大吼出聲:“你如何知道是我的,我出師後從來沒有失手過!明明一模一樣的臉,我連身材都抽條成他的樣子!為什麼?”
流樹躲過他嘴裡噴出的血沫,拿過桌邊乾淨的杯子喝了一口,臉上的表情毫不動容:“他從來不知我的心思,你弄巧成拙了!”
陸尚仿若受到重錘,跌跌撞撞後退幾步,腳被椅子撞到也毫無所覺,頭死寂地低了半晌,似乎呼吸都脫離空氣死了一瞬,忽然他抬頭大笑起來,伸手指著流樹:“哈哈,他不知道,他竟然不知道,你連我都不如,你愛得不瘋不活又能怎樣,他不知道!他一點都不知道!哈哈……”
髮髻被他癲狂的動作打散,長長的亂髮託在半邊臉上,顛倒錯亂的表情勾勒得半邊似哭,半邊似笑。
透過窗前陽光溜進去的一眼,能看到另半張哭臉慢慢完整出笑的模樣,刺眼的表情變得正常,不知為何心裡卻不妥得糾了起來。
流樹不曾賞他一眼,他遠眺著三皇子府的方向,似乎已經離了這熙熙攘攘的亭臺樓閣,心神都寄到另一方的人身上。
只剩下一個空空的殼子,還在徐徐吐露滿溢而出的心思:“我怎麼可能會認錯他呢,動作下拉動的每一寸肌理,神態裡掩藏的每一種情致,我都曾用眼神佔有過,直到把這人連皮帶骨頭得嚼碎琢磨到,比熟悉自己還要清楚,你應該不知,我呼氣之時同他眨眼的次數一樣,”他的手溫柔撫上發頂,“我的頭髮生長的尺寸,同他笑時嘴角的弧度如出一轍。只是他不常笑,可惜。其實我倒希望我愛的是你,這樣大家都落的輕鬆,可是誰叫你沒那個本事呢!”
他忽然一改眉目間的悵然,轉頭朝著眾人輕笑,似在宣誓:“這些他都不知道又如何,反正他總會是我的!”
眾人只覺原先狀似瘋癲的公子淒厲滲人,卻不想,能入眼的狂態都是粗淺的視覺刺激,真正令人感受到喉上之手威脅的,卻是含而不露的冷靜面容,只是那麼輕飄飄幾句話,就讓他們感覺有一隻利爪從他們腦海裡挑挑揀揀,似乎想要把他口中之人在他們腦海中曾留下的身影、聲音全部拿走,連一個眼神都不容他們沾染分毫!
陸尚心口一緊,湧到喉頭的血被他生生嚥下去,他想要張口說出些錐心的話緩解自己的疼,卻又怕對方用更惡毒更用力的話殺回來,只好扯著臉皮冷笑一聲,逃命般奔出門去。
“瘋子!都是瘋子!瘋子……”他聲嘶力竭地叫喊,長街上的陽光有些刺眼,他抬起頭望了一眼的黑,再抬頭時,恨不能把那高高在上的太陽扯下來,丟進城外的臭水河,憑什麼你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受盡世人愛慕!
街上的陽光就像那人一樣討厭,他的腳剛狠狠落下去,抬起來卻又看到無損的陽光,他在長街上手舞足蹈得蹦跳,死命踩了半天的陽光。
終於看到太陽沒有沾染的角落,他疲憊的臉色一喜,幾乎是喜極而泣地爬過去。
暗巷的老乞丐見到熟悉的人,身上起了疼,想起那錠被人搶走的金元寶,咬咬牙爬上前去。
陸尚先是一愣,在看到老乞丐跪拜的樣子後,忽然燦爛地笑了。
清脆喜人的金子落碗聲響起後,熟悉的動作在老乞丐臉上摩挲揉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