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數千年不變的沙上,荒涼戈壁裡頭一遭開出一地絢爛如夕陽的花,那拔劍自刎的身影終洇溼在眾人眼角。
皇宮裡的帝王揪緊傳旨太監的宮服,神情激動地追問:“我給他的解釋他看到了麼?他提到在大漠哪裡等我了麼?他還有說什麼麼?”
一提到心尖上的人,竟是連掛在嘴邊二十多年的自稱都丟了。
太監驚慌失措了一張臉,他支支吾吾將話傳達:“將軍說,他在鬼哭城等您!旁的……沒了。”
帝王鬆開手開懷大笑,龍袍上的五爪金龍在陽光下似乎都彎起了嘴角:“他定是等不及了,我不會讓他久等的!”
皇上大婚之日,舉國普天張燈結綵歡慶,只有大漠一丈素禞在黑沙中沉默不語。
次日,皇上猝死的訊息不翼而飛,有遺旨宣稱傳位四王爺之子。
半夜皇陵裡爬出一隻血肉模糊的手,待人慢慢爬出暗道,月下露出一張俊臉。
他為此次假死的逼真,已在皇陵裡揪著呼吸餓了三天,密不透氣的墓穴差點將他這個閉氣高手也給憋死。
同阿岸匯合之後,定要說出來嚇他關心一下。
千里尋妻的日子並不像不食人間煙火的帝王想象中簡單,為了盤纏他曾偷過東西,也做過出苦力的壯丁,只為換一碗吃食,甚至被一幫無惡不作的地頭蛇欺騙追打。
可是每每想到千里之外有人心心念念等著自己,就似是在自己身上繫了根繩,遠遠連線著天邊的那人,就算世人相謗相欺,他總有力氣抓住那繩子,一點點向著心底的熱源靠近。
終於觸控到大漠的邊角時,周圍人的面板皺得嚇人,不知阿岸可也是這樣,反正他不會嫌棄他,若是阿岸嫌棄他的面板不夠男人,他也可以在這裡多停留些時日,直到變得黝黑粗糙。
預料中的相見那日,他也記不清自己是否落了淚,他只覺得自己懷裡捧著的吊蘭綠得刺眼,想到他的阿岸孤零零的躺在黑暗裡再見不著綠氣,他眼睛疼得厲害,疼到有亂紅將碧色掩住,才痛快了。
鬼哭城這個名字實在太難討人喜歡,他望見城門的牌匾時,便覺得自己不喜歡,當得知阿岸之事時,才明白原來是因為它永永遠遠留下了阿岸,才從心底裡討厭。
他尋不到阿岸隨風而去的身影,如今散在哪些沙堆裡,最後在大漠裡醉得死去活來,不過最後他還是離了這個到處都是阿岸的古城,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個月后皇上起死回生,又坐回金鑾殿重掌大權,民間感恩蒼天建造生祠無數,祈願日理萬機的帝王長命百歲,皆被帝王派軍隊強行拆除。
“當初是誰下得假聖旨?”
“據卑職調查,是太后。”
“那字跡是何人描摹?”
“石郡主。”
“傳旨的太監是誰?算了,你不必說了,將那一隊人的名單列齊給朕罷!”
“名單上的人如何處置?”
“殺!”
“石郡主呢?”
“滿門抄斬!將石郡主送入監牢,充當官妓,待她瘋掉之時,五馬分屍!”
“那太后?”
“太后?她不就是一心想要這個天下太平,保住她的鳳位麼,待朕將這晟和王朝給他陪葬後,殺!”
石郡主在牢中不堪受辱,終在成為軍妓的一個月後自盡,死時以命發下毒誓:“我以餘壽為祭,詛咒兩人生生世世,死生不復相見!”
舒將軍之事,史書上不過一筆帝王的風流垢,卻有人在宮門前的長夜撰寫到不小心白了頭。
華髮早生的帝王頂著諸多壓力遷都到鬼哭城,去時在漫天黃沙裡遇到一奇人異士,算出帝王身負兩種姻緣詛咒。
“可有解決之法?”
“有,卻也只能讓你與他相見而已,其他是不能!”
“如此便勞煩了。”
“我只能扭轉命道將你們湊在一個空間,可這代價是要貴人的餘壽。”
“求之不得,我倒是可以解脫了……”
同年,帝王崩,王朝滅。
流樹將鏡中的影像看得清晰,他抬頭望向高高在上的佛陀:“這便是以金身換來的兩世麼,一世黑蛟,一世帝王。”
“不錯,”佛陀慈悲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愧疚:“吾當初應汝之諾,卻未曾考慮過止真尊者,特為他留一願,日後他有何不妥,皆可來找吾祈願!”
流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抬手指著水鏡中的一張人臉問道:“此三番四次作梗之人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