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走在懸崖兩頭繫著的繩索,他有路,卻也只有兩條,走下去,或者是摔下去。
在阿生看來,遺玉更多的時候,是像一隻停歇在李泰肩頭的小鳥兒,她或許生的溫柔可人,她的停留或許帶給了李泰些許的歡樂,但分散了李泰注意力的她,又無疑是危險的,一個不慎,被沿途的風波捲入,她便會帶著李泰墜入萬丈深淵,阿生嘴上不說,心裡卻是隨著李泰日益的改變,對她抗拒,幾次都想要提醒李泰不要陷得太深。
可當那隻小烏兒,有一天突然展開了脆弱的幾乎不堪一擊的翅膀,為了幫助讓她棲息的人保持平衡,頂著懸崖上刺骨的寒風,被吹得搖搖欲墜,卻依然抓著他的肩膀不肯離去的時候,等到狂風過去,是有什麼理由能拒絕被吹落了珍稀的羽毛的鳥兒,只是站在他肩頭休息?
這大概已不是停留。
也許有一日,她生長出更堅毅的翅膀來,盤旋在高空中,不只是為他做出一個小小的平衡,也為他指路。
“主子,依屬下之見,王妃被這般陷害,雖能忍為上,但若是就此揭過,怕叫人小覷了我們魏王府,還請主子定奪。”阿生道。
“派人盯著。”
“是。”李泰從不做沒把握的事,阿生會意他簡單一句話裡的意思,又看了眼地上因失職捱了李泰兩掌的子焰,猶豫了一下。道:“主子,子焰護主不力,罰不可免,是否按刑處?”
各門各府,何處不見私刑,魏王府裡的,更不是一般的厲害。
“咳……護主不力?呵……子焰的主子,只有一人……”
聞言,阿生直想撫額大罵,這笨蛋東西,他是在救他。
“不必用刑,將他送回蜀中。”李泰依舊閉著眼睛,不知心中何想。
阿生一驚,“主子?”
“不……咳咳,”剛才還十分冷靜的人,突然有些激動起來,一連串的劇咳之後,吞下血水和苦水澀聲道:“主子,屬下不回紅莊,請、請主子開恩。”
“紅莊,像你這樣逃跑的廢物有很多,”李泰淡聲開口,“本王不需要一個不聽話的廢物。”
阿生面色一僵,心中苦笑,隨即便默默走到開始驚慌的子焰身邊,蹲下拂了他睡穴,對著李泰一躬身,一手夾了他離開。
“唉,”一聲嘆,就在兩人離開後響在屋中,窗邊黑影一閃,一襲白衣流發的沈劍堂躍入,“你這麼說,可是會傷了阿生的心。”
見李泰不理會他,沈劍堂也沒像往常那樣嬉皮笑臉,反而臉上帶著憂色道:“小玉她一一需要我什麼忙。你只管說。”
“你可以離京。”李泰這次卻沒壓榨他。
“我不走,”沈劍堂一屁股在地上坐下,憤聲道,“那個什麼長孫家的臭丫頭,看我今晚潛進去幫小玉出氣,她不是尋著斷腿嗎,那我就把她剩下兩條胳膊一條腿也卸了去。”
“長孫府不是你能輕闖,”摩挲著掌心溫潤的圓玉,李泰氣息中夾雜著不安定的波動逐漸散去,“蕭蜓一個月前曾在撫州秦山鎮行醫。”
“啊?你、你……我不——唉!”使勁兒抓了抓頭皮,沈劍堂鬱悶,他是想留下來幫忙,但好不容易得了蕭蜓的訊息,若他不盡快趕去,這一錯過,許是真就再見不著她。
“喏,這是我送你們的新婚賀禮,你拿給小玉,別說我這個當哥哥的忘了她,我走了,有事你便派人尋我,下一次,不要你報酬。”
放下一隻盒子在香案上,沈劍堂走到窗邊,一躍離去。
等到只剩下李泰一人,他那自始至終闔起的雙眼,才緩緩睜開,在這搖曳的燭光裡,曲暗的仿若一望不見底的深水寒潭。
“總有一日……”
……
遺玉這一覺並沒有睡去多久,天還未亮,她便被膝上傳來的疼痛驚醒,絲毫沒有往日早起時候的迷糊勁兒,一睜眼便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揪緊了身下的被褥才沒叫出聲來,屋裡很靜,卻沒她昏迷前的那股難聞氣味,燃著她最喜歡的那種乾淨的薰香,是李泰的味道。
想到李泰,她便下意識伸手探了探床邊,空蕩蕩的觸感讓她心裡一空,一想到他昨夜趕去馬場尋她,見到她受傷時的緊張樣子,即是高興又是擔憂,她又讓他擔心了。
扭過頭,本意是打算叫丫鬟過來,卻在透著紗帳看清屋中景象時,胸口一脹。
守了一夜,平卉和平霞兩個丫頭一左一右相互靠在床角睡著香,屏風下的茶案邊,燭臺半點未熄,李泰側坐在那裡,早早換了一身乾淨的海藍色緞袍,烏雲黑髮挽成竹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