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大人、齊大人醒醒。”杜楚客推了推一身褐袍的男人。
“嗯,啊,杜、杜大人啊。”男人抬起頭,露出一張醉臉,看著不過二十出頭,大著舌頭說話,顯然醉的不清。
“是我,天快亮了,且起來吧,我叫輛馬車送你回館去。”杜楚客看著這醉漢的目光,有些惋惜,這男人名叫齊錚,是貞觀六年的進士,本該有一份好前程,可惜性格太溫吞,辦事又不牢靠,初入仕便辦砸了幾件大案子,若不是文章寫得好,被謝堰引薦進了文學館謀職,現在還不知被貶到了哪個窮鄉僻壤。
“不、不、不用,多謝,我、隔一一我自己回去。”齊錚打了個酒隔,酒臭味把杜楚客燻皺了眉頭,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推開上前攙扶的宮人,便獨自朝殿外走去,杜楚客看著他的背影,伸手招回了宮人,便又去忙其他的。
再說這醉漢一步三晃下了二十四階,當中還差點栽了個跟頭,沿著道路左邊走著,幾步後還是一不小心絆倒,滾進了茂密的草叢裡。
“好酒、好酒啊,可惜不純,攙兌的多了些——嗝,”躺進草叢裡的人又打了個酒嗝,兩手抬起使勁兒在臉上搓了幾把,下一刻,竟是一撐地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快步朝著小樹林裡走去,繞了大半圈,摸到園子後的偏殿,哪裡還有半點醉酒的模樣!
“叩叩”
敲了幾下門,齊錚也沒等裡面應聲,便推開半掩的門扉閃身進去,兩眼在屋子裡搜了一遍,尋著屏風後的陰影,幾步走過去,隔著那屏風,輕咳了兩聲,躬下身子,道:
“齊錚辦事不利,昨晚貪杯多飲,漏聽了您磕杯在案之聲,未能及時阻止有心之人造謠生事,有負殿下責任,還請責罰。”
再繞到屏風另一頭的羅漢床上,和衣側臥的男人,身形微動,眼皮張開露出一雙絕無僅有的碧眼,不是李泰,又是誰。
“耳朵不好使,既想領罰,便把它們割去吧。”
“這——”齊錚遲疑了一下,語調無奈又懊惱,嘆道:“鋒知險誤了大事,多虧盧小姐急智,才沒讓對方得逞,按理說是該罰,割去雙耳也不足惜,可殿下交付鋒的事,錚尚有許多未能完戎,若就此割丟雙耳,身殘之下,怕是難再為殿下效犬馬之勞,不如此過就先記下,待鋒為殿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百年之後,下棺入土之前,再把兩耳割了,也不枉鋒一片忠心啊。”
這番肺腑之言,說的是聲情並茂,可李泰聽後,卻是半點不為所動,一點受觸的感覺都沒,掀了掀眼皮,看著屏風那頭搖頭晃腦的人影,道:
“把你耍嘴皮子的功夫用在正事上頭,下去。”
“多謝殿下恕罪,鋒定當謹記殿下教誨,多辦正事,少逞口舌,殿下休息,鋒這就告退。”
又規規矩矩地躬了一下,齊錚輕手輕腳地拉開門,左右看罷無人之後,才撩起衣襬溜著牆邊朝來時的小樹林跑去,邊跑還不忘小聲嘀咕著:
“難做、難做,說好是那人一冒頭,便叫我去堵話,結果等人傢什麼使的臭的都給兜了出來,才遲遲給我發暗號,明顯就是臨時改了主意,幸虧我心眼多,又生得一雙慧眼,這才沒搶了人家正主的風頭——唉,樽前臆歸期,思之醉難眠,柔情蜜意啊,美是美極了,可惜不夠另一位有味道,嘖嘖,還是我眼力好,才挑了個眼力不差的主子,哈。”
……
“咚咚”
“進來。”
“爹,”長孫夕推開書房門,走了進去。“您找孩兒有事?”
長孫無忌正在案後書寫,見她進來,便擱了筆,抬頭看著面前如花似玉的女兒,從她臉上辨出顯而易見的憔悴,昨夜回來太晚,太早起被他叫來沒休息好,都不是她這模樣的主要緣故。
“坐。”他指了對面的椅子,在她安靜地落座後,沉默了一會兒,先是一嘆,四旬已過的中年男人,臉上已露出老態,溫聲道:
“你娘身體不好,爹又整日忙於公務,這些年便疏忽了你們這些孩子,可爹心裡,是不想看著你們吃一點苦,受半點罪,所以從小到大,樣樣都給你們最好的,尤其是你,因你是爹同娘最小的女兒,又乖巧懂事的緊,你自己想想,這十幾年來,可有什麼你開口要的,爹沒給過你嗎?”
長孫夕對他將說的話,已隱有所覺,雖想逃避,可在慈父一片摯語下,只能澀聲應答:
“沒有,爹對夕兒是最好的。”
“不,爹對你還不夠好,”長孫無忌出聲否認她的話,兩手緊握起來,面露痛色,聲音沙啞,道:“因為你現在想要的,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