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的大地是平坦的,踏足其中,便能夠感覺到無數塵埃自地上飛騰而起,又緩慢地落下,如同自水中沉底一般。
塵埃裡像是混著鐵屑,帶著金屬的閃光。
灰和銀混雜在一處,延伸向了遠方。
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生機,也看不見任何人的蹤跡。
河床乾涸,山巒崩裂,一切生命彷彿都在瞬間被抽乾,只有空氣中那湧動著宛如流體一般的以太,提醒著葉清玄身在何方。
當他抬起頭的時候,就能夠看到遠方大地中央沖天而起的光之巨樹,那無數壯麗的枝杈刺向天空,播撒著熾熱的光流。
而它的根系隱藏在大地之下,汲取著人類難以想象的宏偉力量,埋伏千里,偶爾有氣根一樣的分叉自土中延伸而出,便形成了千萬米長的龐大荊棘。
散發著熒光的荊棘在地面之上沉浮,蜿蜒生長,攀爬在銀灰色的大地上,時而形成了宛如密林一般的景象,時而如同草原,看不見盡頭。
荊棘裡開著花。
高密度以太所形成的結晶吸附在荊棘的脈絡之上,如同白銀所澆築的花,千百層花瓣展開,折射著綺麗而妖豔的光。
“早知道你這麼有藝術細胞,就攢錢送你轉到藝術學院啦。”
葉清玄伸手,撫摸著花瓣邊緣,任由那些鐵鏽色在指尖蔓延,最後徒勞無功地剝落而下,落入塵埃中。
倘若那時候,自己有所預見的話,這一切就不會走到這一步了吧?
或許,他能夠挽回一些什麼。
至少……
“小葉子,你來啦。”
熟悉的聲音響起了,從葉清玄的身後,那語調平和又寧靜,像是在微笑著一樣。
葉清玄回頭,看到佇立在廣漠塵埃之中的人。
就好像是這荒蕪天地之間唯一存在著的生機。
他披著白色的衣袍,赤足踩在大地之上,輪廓分明的面容上帶著笑容,可那笑容卻絕非是葉清玄所熟悉的那種愉悅。
而是平和的像是海洋一樣。
憐憫地面對著萬物。
“好久不見,夏爾。”
在漫長的沉默之後,葉清玄發出聲音,延續著老友重逢時的寒暄話語:“最近在忙什麼?”
“很多事情。”
夏爾想了想,笑了起來:“有時候真是會感覺到手忙腳亂,但完成之後,還是蠻有成就感的。明明沒有讀過藝術學院,可練習起來卻感覺到很順手。
或許,我是自學成才的那種吧?”
他轉身,向葉清玄招手,急著展示自己的新發現:
“我帶你去看看,跟我來。”
下意識地,追逐著他的方向,邁出一步。
彷彿終於穿過了厚重的深海,來到了陸地之上,那種厚重的窒息感消失無蹤,取而代之地是遠方吹來的清新的風。
風裡帶著花的香。
蔥翠的新綠自小路的兩旁萌發,間雜著幾朵不知名的野花,有青蛙在草叢之間跳躍,低聲鳴叫著,躍入不遠處的誰中。
在清澈的湖泊中巡遊。
很快,它蹤跡就被垂落的樹枝所遮蔽。枝頭上結著豐碩的果實,熟透了之後的蘋果從枝頭落下來,掉在葉清玄的面前。
葉清玄彎腰想去撿,可是斜次裡有一道黑影從樹叢中跳了出來,蹦躂著跑過,擦肩而過的時候,低頭從地上一抄,就將蘋果咬在嘴裡。
然後,跑遠了。
只能看到一對碩大的鹿角在林中隱現。
葉清玄抓了個空,卻忍不住再次伸手,去觸碰地上的土壤,土壤伴隨著手指從地上抓起,然後,肥沃的黑色泥土又從指尖落下。
隱約能夠看到其中細碎的草籽。
有耕牛的叫喊聲從遠方傳來,葉清玄撥開草叢,看到了遠處開墾的農田,還有停頓在中途的耕牛,旁邊還拖著斷裂的犁頭。
幾個農夫湊在一起,抽著煙,對著壞掉的犁頭撓頭。直到犁頭被夏爾撿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塵,他對那幾個人說了一句什麼,那個農夫聽了之後,捧著犁頭就跑遠了。
夏爾回頭,看到遠處的葉清玄,向他揮手,示意他走進一些。
水流的聲音更加清晰了。
隱約能夠看到遠處山下湍急的河流,還有被一片片村莊,它們被道路串聯在一起,有奔馬馳騁在道路之上,拖著沉重的馬車。
再遠的地方,葉清玄能夠隱約窺見雨雲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