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的女人,終於得到了自由。
哪怕自由如此短暫。
彷彿從漫長的噩夢中短暫地驚醒,她艱難地睜開眼,卻什麼都看不清。
“我這是……要死了嗎?”
“放心,你未來的時間還很長。”白恆彎下腰,將她從王座之上抱起:“相較短暫的睡眠,你還有很長的時間去體會這人世間的苦難。”
就像是懷抱著舉世的珍寶,他小心翼翼地,踉踉蹌蹌地走向宮殿的角落中,走向散發著隱約寒意的維生艙。
就那麼伸手,粗暴地扯開了維生艙的鎖,將其中儲存的標本,將蕭還的屍體扯了出來,一腳踢開,然後,將懷中的女人放了進去。
“這裡是哪兒?”
她輕聲喘息,顫抖:“我很冷。”
“對,這個世界很冷。”
白恆輕聲回答:“所以擁抱才如此寶貴。”
他伸手,將女人的手足固定好,埋頭,對著面前的面板輸入了各種引數,想要維持她的生命。
可是維生艙的警報依舊,沒有啟動。
缺少最重要的東西。
白恆愣了一下,敲了敲腦袋。
“差點忘了。”
然後,他扯開了自己的領口,將那一把刀,對準了自己的胸膛,正對著胸前的傷疤,猛然刺落。
乾癟的肌肉被扯開了,血肉翻卷著,卻沒有血液噴出來,血這麼珍貴的東西,他已經所剩無多。
在敞開的胸腔中,唯一完整的心臟正在艱難跳動著,哪怕銜接著血管,它也被小心地封裝在一個‘量身打造’的鉛盒之中,避免承受過多的摧殘。
現在,白恆伸手,將它從胸前扯下來,就像是摘下了一個蘋果。
在空空蕩蕩的胸腔中,斷裂的血管自行接合,植入其他地方的機械忠誠地遵從著預設的命令,分擔起了心臟的壓力,宛如杯水車薪一般,徒勞地努力。
“你看,我真是思慮周全。”
白恆愉快地拆開鉛盒,將心臟放進她的胸膛裡,說話的時候眉飛色舞:“愚者千慮,亦有一得,說得就是我了!”
於是,令人安心的淺色熒光亮起,伴隨著心臟的填入,一道道細長的鐵臂活動起來,封存了數百年之後,它們依然舉動靈活,精巧而仔細地編制血管,將新的心臟裝進了受術者的胸腔裡。
電擊的刺激之下,新的心臟,艱難跳動了一下。
然後是第二下……
第三下……
如此適應著陌生的環境,同它的新主人一起,頑強地嘗試著生存,嘗試著將她從昏沉之中喚醒,讓她在睏倦和苦痛中再看一眼面前導致這一切的元兇,和拯救她的男人。
她睜開了眼睛。
彷彿從十五年的噩夢和操縱之中甦醒了,卻再難回憶起夢境中的一切,也記不清這一張蒼老的面容。
“……你是誰?”
“大概,是一個連貓都養不好的可憐鬼吧?”
白恆微笑著:“十五年前,你遇到了一個不成熟的男人,你教會了他什麼是勇氣,於是他用一生的勇氣去回報你。”
“無需放在心上,這只不過是你的生命中的一道插曲。”
他微笑著,沒有流淚,平靜地告訴她:
“——不值一提。”
明明失去了心臟,註定了死亡,衰弱到這種地步,可是他現在卻看上去沒有絲毫的沮喪,只是微笑著,感受著生命一點一滴的從軀殼中抽離。
“你做了一個漫長的夢,現在,夢醒了。”
他緩緩地抬起手,感受著她臉頰的溫度,“或許你會覺得害怕吧?但你要睜開眼睛,來面對這個世界,像人一樣的痛楚,像曾經那樣勇敢,用你自己的意志去歡笑。
你的接下來的人生或許會坎坷,或許充滿磨難,但這都是去品嚐歡欣和喜悅的代價。你將會追逐,去索求,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在哪裡。”
白恆在她耳邊輕聲道別,用盡最後的力氣。
“陛下,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