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馬車停在了村莊外面。
老人從馬車上走下來,撐著一支手杖,長筒皮靴踩在村子裡的泥地上,踩著雞鴨的糞便,走到村莊的裡面。
在門前,有幾個在爛泥裡玩鬧的小孩兒看到了他,便有些害怕地躲遠了一些。
那個老人穿著厚實的大衣,頭上戴著禮帽,手裡的柺杖和皮靴也都很值錢。
弄髒了的話,他們賠不起。
“快回家吧,該吃飯了。”
門前面的板凳上,陪小孩兒打鬧玩耍的年輕人笑了笑,將幾個剛剛做好的木頭玩具送給了他們,哄著小孩兒們離去。
他長得不像是這個村莊裡的農夫,實際上,哪怕是貴族中也很少有人像他那麼俊秀。
而且脾氣很好,手工活也不錯,還是個醫生,會用一些草藥治高燒。
來到這裡才半個月,所有人都喜歡他。
唯一可惜的,就是瞎了一隻眼睛。
很多村子裡的女孩子都偷偷看他,然後在私底下悄悄爭論他眼睛完好的話,那一雙眸子會有多好看。
“好久不見,康斯坦丁先生。”
他抬頭,看著老人,露出笑容。可惜,帶著一隻不怎麼好看的眼罩,笑容就變得讓人可惜。
“嗯,夏爾,好久不見。”
蓋烏斯撐著柺杖,緩慢地走到他旁邊,然後坐在那一張沾著泥巴的凳子上,似是疲憊一樣,長舒了一口氣。
“我來看看你。”
“我已經恢復好啦。”
夏爾笑了笑,用褲子上的圍裙擦了擦自己的手,“我去幫你找點喝的去。”
“不用了,我就是來坐坐。”
蓋烏斯說:“等一下就走。”
為了避免引起像以前那樣的騷亂,夏爾這些日子都在這個國都附近的小村莊裡秘密地療養休息。
除了有限的幾個護衛,和暗中的保護者,沒有人知道這個溫和又俊秀的年輕人是神之子。
很多人都用一些麥子來換他幫自己家幹活兒,夏爾也樂此不疲。
很久不見,夏爾也並不覺得生分,依舊話癆:“這裡挺好的,康斯坦丁先生,你有空的話也應該來住一住。
我養的雞快要出欄了,剛來的時候才那麼一點,晚上睡覺得放進屋子裡,嘰嘰喳喳地叫……”
蓋烏斯點頭,“等它們出欄的時候我再來吧,要不要我帶個廚師?”
“最好還是帶一個吧,我做飯不怎麼好吃,都是蹭別人的。”夏爾笑得有些尷尬。
“看到你住的不錯就好,儘快好起來,沒有你,很多事情我都忙不過來。”蓋烏斯懷裡抱著帽子柺杖,抬頭揉了揉頭髮,斑駁的頭髮就變得有些亂糟糟的。
難掩疲憊。
“真是嫉妒你啊,夏爾。”
他輕聲嘆息“以前的時候,很多事情對我來說不算什麼。認識你之後,才發現自己已經老了,不是那個精力無限的年紀了。”
“偶爾給自己放個假吧,先生。”夏爾笑了笑,“夏天的時候,這邊的河裡還能釣魚,我可以陪你一起。”
他翻了半天,在家裡只找出了一袋魚乾可以用來招待人。
感覺很尷尬。
蓋烏斯拿著魚乾反覆看了一下,勉為其難地塞進嘴裡咀嚼了兩口,咬不動,囫圇著吞下去了。
然後噎住了。
“我去拿水……”
直到五分鐘後,蓋烏斯才緩過氣來,苦笑。
“太鹹了。”
“別人送的,鹽放的有點多。”
夏爾尷尬地解釋。
其實送他的人是一片好心,如今的鹽很貴,魚乾反而不值幾個錢。
可惜,沒想到會噎住人。
蓋烏斯聽完,反而有些欣慰:“交到新朋友了啊,夏爾,我說過的,大家都會喜歡你。”
“嗯。”夏爾點頭,沒有說話。
“怎麼了?”蓋烏斯問。
夏爾沉默了一下,低聲說:“霍夫曼先生,就是送我魚乾的人,前些天死了……”
蓋烏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他把田地賣了,去城裡的工場打工,臨走之前把家裡的魚乾給我。可是沒兩天,他就被送回來了,被工場裡的機器扎斷了一隻手,感染了,這裡又買不到藥,我沒辦法幫他退燒。他就死了。”
夏爾說道這裡,苦澀地笑了起來:“如果是以前就好了,以前我還有力量,可以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