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灰黑色的潮流,在大地之上肆意奔湧,彷彿來自九陰之下的恐怖寒意瀰漫。
黑雲之中,無數雷霆霹靂匯聚,雷龍嘶鳴,自雲層之中探出,隱隱可以窺見無數暴戾的電光之下,有矩陣的閃光流轉。那修長而靈動的怒龍執行在天穹之上,向下延伸,彼此碰撞,便激盪出金鐵摩擦的轟鳴。
以太界的最深處,天上城的龐大虛影向著下方投下了莫大的引力,憑依在鎖鏈之上,彷彿將整個天上城的‘重量’都加持在其上。
那是天譴自凡間的具現,足以束縛神明與天災的鎖鏈。
轉瞬間,兇猿便被雷霆之鎖籠罩,層層束縛,緊接著,井中月的宮闕虛影迅速凝視,形成了百丈高臺,高臺之上,億萬性質干涉如星辰爆裂一般此起彼伏,創造出凌駕於黑區千萬倍以上的絕境。
成千上萬的巨靈們拉扯著天罰之鎖,將天災之猿扯至高臺之上。
陰獸之潮匯聚為沸騰的海洋,無數隻手掌自其中伸出——那些纖細而詭異的手臂如此虛幻,根本不具有實體,可每一次觸碰,都不斷地掠奪著兇猿的力量,就彷彿死者渴求生命那樣。
在那彷彿海淵一般的吸食之下,哈奴曼的虛影寸寸崩潰,顯露出其中被重重束縛的宿主。
先是捆仙鎖,緊接著是謫仙台、再然後是九陰池,到最後,袁長卿嘆息著,閉上眼睛,威嚴鐵甲自軀殼上浮現,踏著臺階,步步登上高臺。
在天上城的加持之下,純鈞之劍迅速地蛻變,被一片濃郁到化不開的猩紅覆蓋,舉世殺機匯聚為一線。
——斬龍劍。
“我本來想要跟你來一場大戰的,可惜,你沒有給我機會……”
他低頭,俯瞰著束縛在斷頭臺上的囚徒,眼神憐憫又遺憾:“還有什麼想說的麼?隨便什麼都好,總要有遺言。”
枷鎖之中,胡先生沉默了許久,忽然輕聲問:“我做的這一切,是錯誤的,對吧?”
“或許吧。”
袁長卿淡然地回答:“但這個世界上,誰又敢說自己是正確的呢?”
“是啊。”
胡先生垂下頭:“不論正確與否,總要有人去做,不是嗎?哪怕會有洪水滔天……”
“吾輩正該如此。”
袁長卿頷首,眼神就越發地惋惜。
——如此風骨,為何不能與他暢快一戰?
胡先生沒有再說話,只是閉上了眼睛。
不知為何,在時隔十五年之後,他卻又一次想起了老師臨死之前的面孔。
那個老人並沒有憤恨和錯愕,甚至沒有反抗。
只是看著刺入胸前的劍刃,便微笑了起來,然後用盡最後的力氣,擁抱著他。
“小猴子……”
那個變成怪物的老人輕聲呢喃,“從此以後,就辛苦你了。”
這是他最後的道別。
可為何自己沒有早些明白呢?
“你們長大之後,就會繼承我——”
那無疑是老師曾經對他們寄託的最後期望,“你們會成為撐起這個國家的人,成為遠超於我的英雄。”
沒錯,終有一日,我將死去。
而你們會繼承我的信念、我的力量與我的……錯誤!
明日的你們會遠勝於今日的我,超脫出我的侷限,去面對這個殘酷的世界,去選擇維持這惡果,或者重新修訂這一切。
去成為……英雄!
“恩,就交給我吧。”
這是時隔十五年之後的回應。
他輕聲呢喃著,深深地低下頭。
明明已經狼狽到如此的境地,可內心卻被不可思議的喜悅所充盈,令他忍不住……老淚縱橫。
天地轟鳴之中,殺機凝聚為一線,終結之時已至。
“永別了。”
在肅殺的旋律之中,袁長卿舉起斬龍劍,最後道別:“能殺死你,是我的榮幸。”
胡先生笑了起來,仰望著天空。
“……老師,請你們在天上看著我。”
或許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或許犧牲了所有,只會換來一個錯誤。
但哪怕是如此,也必須有人為這個世界作出選擇。
如果是錯誤的,那麼,就用新的錯誤來修改錯誤,再用錯誤來推翻錯誤吧。
無窮盡的錯誤之中,生命會消逝,戰爭與和平會交替,英雄會湧現,也會被推翻,大地、天空、世界,一切都會被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