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之中,袁長卿的大笑傳來。
“這是怎麼了?終於回過神來了嗎?”
這個老人欣賞著巨獸慘烈的傷痕,發自內心地讚歎:“看看這幅玉石俱焚的樣子,這不是很清爽嘛!”
“我只是,忽然想通了而已——”
兇猿將破碎的刀劍丟到一邊去,凝視著前面的千軍萬馬,回頭,看著自己要守衛的最後城關。
戰爭,終究是來臨了。
它是不死的,而且在十五年之後,再度死灰復燃——將這個早就應該毀滅的國家徹底的焚燒殆盡。
不論是所謂的皇帝,還是龍脈之血。
阻擋這一天的到來是個錯誤,再沒有誰比胡先生自己更清楚這一件事情的了。
或許,在十五年前,他就應該將那個東西毀掉,令這個勉強延續的震旦迎來自己應有的結局。
放任這個世界洪水滔天。
這樣老師他們就不會死,自己也不會為之痛苦十五年。
或許他可以選擇隱姓埋名,或許,他可以……去找那個還在等自己的女人,同她一起從這裡逃走,逃得遠遠的,到黑暗世界裡去。
在那裡開闢一塊荒土,豎起茅草的房屋。
那樣的未來,雖然依舊會有所鎮痛,但相較如今這索然無味的人生,毫無疑問,稱得上是‘幸福美滿’。
或許……他可以不去勉強自己做英雄。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想著另一種可能,另一種人生,另一種能夠讓自己……彌補錯誤的方法。
可直到這一天到來,他才發現,錯誤早就已經無法挽回。
在他十五年前,在皇帝面前,開啟那個盒子的時候,命運就便已經不容更改。
他註定沒有贖罪的可能。
只能苟活與人世,揹負一生的痛苦和遺憾,顛沛流離,不得救贖。
可是現在,面對著到來的戰爭,他卻沒有預想之中的痛苦和彷徨,反而感覺如釋重負。
就好像囚徒迎來審判那樣。
這一場戰爭之後,不論哪一方勝利,恐怕舊日的王朝都將蕩然無存吧?
自己的西行之路,終究是失敗了。
付出了犧牲,失去了一切,奪來了真理,創造了明君……改變了那麼多之後,卻終究無法改變結局。
痛苦半生,換來一場徒勞,恰似一夢。
如今,漫長的夢境終於醒了。
於是,戰場上,那浴血的怪物抬起頭,迎著面前的千軍萬馬,那破碎的面目之上便浮現了笑容。
笑得如此愉快和歡暢。
“看啊,這就是我不為人知的偉業,犧牲一切之後所延續的未來!”
胡先生自豪地展開雙臂,向敵人們展示著自己的傑作,自上而下的俯瞰著他們,眼神驕傲:“就像是你們猜測的那樣……
是我,將這一天推遲了十五年!”
長孫冀歸他們的神情變得陰沉起來。
“十五年前的狸貓換太子,果然是你……”他的眼神陰冷:“如此沾沾自喜,難道不知羞恥麼?”
“這是我犯下的錯誤,但可惜,我已經不準備悔改。”
迎著敵人的所在,慘烈的兇猿再度踏出一步,擋在他們的面前:“既然都快要死了,為何任性一把呢?對吧?”
“……”
長孫冀歸沉默,再沒有說話。
也沒有任何溝通的慾望和想法了。
宛如鐵石碰撞一般,迸發了轟鳴的殺意是他們唯一的回應。在天地彷彿為止動盪的恐怖樂章之下,有肆意而愉悅的笑聲傳來。
那是胡先生。
仰天大笑。
在已經無法亡羊補牢之後,他沒有學會原諒過去,而是選擇了死不悔改。
——自己,恐怕早已經不可救藥了吧?
為了這個早應該被毀滅的國家,老師和師弟他們,都已經死了,可是自己還是沒有學到教訓。
還是這麼的……愚不可及!
哪怕已經後悔了這麼多年,可他還是想要繼續做錯誤的事情……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這一次為此犧牲的,只有他自己。
轟鳴之中,無數宮殿城闕的虛影憑空自戰場之上浮現,將他封鎖。井中月的虛影高踞與天穹之上,投下了天上城的虛影,將內外封鎖。
緊接著,巨靈拔劍,向著兇猿發起進攻。
燭龍怒吼,大地崩裂,無數陰獸鬼靈自黑暗中爬出,匯聚